分卷(79)(1 / 2)
迟晟会用很轻的声音跟季遐年说话,也深受捂过季遐年的耳朵,或者把季遐年抱紧一些
然而这些举动都无法让季遐年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摆脱。
迟晟不忍叫醒他,只能这样看着。
梦里。
季遐年看到了一个蓝色的世界,墨蓝色的山川、亮蓝色的流沙河,无垠的河滩上撒满了浅蓝色的琥珀和水晶。
河流的尽头被一道锋利的弧线割裂,弧线这边是富丽的蓝,那边是纯粹的黑。
被割裂的石滩与河流从缺口边缘潺潺滚落,滚落的水晶与河水在缺口中被腐蚀成了黑色灰烬,黑色灰烬飘扬朝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但在触及黑暗之前就泯灭消失不见了。
好眼熟。
我来过这里吗?
季遐年在梦里回忆,但是并没有回忆起什么来。
他开始逆着河流往前走,走了没一会,眼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琥珀石林。
蓝色的琥珀是半透明的,一层一层交叠出了层次不同的蓝,瑰丽无比。
季遐年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像是音乐声又像是无意义的嗡鸣那是他今天一整天都在听到的声音。
季遐年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然后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首歌,没有歌词,像是安眠曲一样的哼唱。
是个女人的声音。
季遐年的心里没来由的一悸,他跟着那个声音绕过一层一层的琥珀石林。
越是往里,琥珀的颜色就变得越浅,但是琥珀表面却结了一层蓝色的霜,看上去像是塞满了絮的玉一样。在琥珀石林的最中心有一篇大概十平方米的空地,空地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披散着长发,里面穿着一件紫粉色的连衣裙,外面敞着一件白大褂。
她做着一个环抱着什么的动作,怀里是空的,但她却一边哼着温柔的催眠曲,一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就像是那里原本趴着一个睡着的孩子一样。
季遐年的手指没来由有些发麻,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都被抽离了一般。
他走过去,女人听到动静抬起头。
那一瞬他们四目相对。
季遐年心中的猜测轰然落地是季夫人。
这是年轻的季夫人,如果从迟晟告诉他的事实推测,应该是她二十多年前抱着孩子跳进黑月亮里的时候。
她很漂亮,脸上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眼里也没有被虚弱的神经折磨近乎崩溃的疯狂。
季夫人。
季遐年蹲下去与她平视,声音有些紧涩地问道:你是季夫人吗?
季夫人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季遐年,表情是婴儿一样的纯真。就这样看着,没有半分好奇。
看了几秒后她就收回了视线,然后继续刚才轻轻拍着怀里的动作,继续哼着那首没有歌词的催眠曲。
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幻影。
季遐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她,手指触摸到了衣服的质感,但是下一秒她的身形却像是被触碰到的水面一样波动出了一片涟漪。
季遐年一惊之下收回手,过了足足五六秒,季夫人的身形才重新稳固下来。
她依旧在哼着歌,像是没有发觉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季遐年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感觉自己站在了真相的面前,只需要找到正确的线头就可以轻易抽开。
那么线头在哪儿?
忽然,季遐年看向了包围着季夫人的琥珀,这一圈结了蓝色霜的琥珀有数十个。它们一层层螺旋朝里包裹,最里面的一个在季夫人左侧三米左右的位置。
季遐年走过去,抚去了琥珀上的蓝霜。
蓝霜很冷,琥珀触感如冰,只是抚去这一个动作就让季遐年的手指被冻得发疼。
蓝霜被擦去,露出了透明的琥珀巨石里的景象。
那是一个孩子。
大概四五岁的一个男孩,太阳穴有一个很大的胎痣。他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服,衣服有些大,看上去空空荡荡,显得他更加瘦弱。
他的身体被撕裂了,同时被一片荧蓝的流沙包裹。
他死了。毫无疑问。
季遐年这一刻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他快步走到下一个琥珀巨石跟前,伸手抹去了上面的蓝霜。
这一个的里面也是个孩子,他跟之前的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很漂亮,脸上没有胎痣,但他们的身形和穿着都一模一样。
他也死了,看不出伤口,但从他的脸色和蜷缩的动作来看,似乎是冻死的。
再下一个琥珀里,依旧是这个孩子。
他长大了一点,浑身被水湿透了,脚上还缠着许多海菜花的肥嫩的茎;他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满是青紫的伤痕。
他是淹死的。
因为没能割满两箩筐猪草,被养父打了一顿,然后被扔进了抱山湖。
季遐年还记得那是八月,那天非常热,抱山湖里的海菜花都结出了漂亮的花蕾,张银珠空了会划船去摘一些回来做了吃。
他被扔进湖里的时候非常害怕,因为他不会游泳。周围没有人,张银珠没有回来,他很快就溺水了。
可是等他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抱着一根浮木,被干活回来的张银珠看到后匆忙从湖里救了起来。
线头被抽开了,真相在季遐年的面前徐徐展开。
季遐年退后了一步,颤抖着、麻木地一块块琥珀擦除下去。
每一块琥珀里都困着一个人。
他以为自己小时候的幸运原来全是假象,被扔进湖里的那次、被养父踢中脑袋的那次、被同村的孩子骗着跑进流浪狗群的那次
这些幸运的真相全部都被锁在这些琥珀里。
最后是他的上一世,琥珀里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他,一个迟晟。
迟晟还是阎王,阎王抱着气绝的他,把他护在怀里,阎王自己的身体被异种撕咬、啃食得残缺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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