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1 / 2)
秦不昼吩咐人送来早饭,莫叙生用完了,便穿好衣裳出了房门。有个少女等在院落前,莫叙生走过去的时候恰好回过头来。
这少女面色如无瑕美玉,一点樱唇微启,两道黛眉轻挑,美目流转间隐隐有一股英气,和秦不昼有四分相似。莫叙生很快意识到这是秦不昼的族人。
秦蓁好奇地打量了莫叙生几眼,她昨日听人说刘四他们要欺负俘虏的平民,立刻赶往柴房阻止,却听说人已经被大哥救了,还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哥生性多疑,但一旦交托了信任就会全心全意地为了人好,可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能让他一个见面就信任的人实在不多,也不知这白离川是有什么样的品质吸引了他。
秦蓁的目光掠过莫叙生身上,这青年神情冷淡,身量颀长挺拔,双手却一副书生模样,站姿虽有练武之人的警觉,可以感觉到武功上乘,但却显然偏向于系统学习,没有经过太多生死打磨。
既然是大哥信任的人,秦蓁也就不会多做怀疑,微笑道:“白离川是吗?大哥叫我带你去校场。”
莫叙生行礼道:“劳烦姑娘了。”
秦蓁睁着圆溜溜的金色杏核眼愣了愣,突然噗嗤一声就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听说你们商队是从皇城来的?皇城人都这样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文绉绉的酸书生。大哥怎么受得了你的?”
第一次被人用酸形容的莫叙生:“……”
不多时,莫叙生跟着秦蓁来到校场。
离得很远,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气深厚如海。
看清了校场上的情形,即便是莫叙生也不由地为之而感到震撼。
就见校场之上,有人左右开弓在飞驰的马背上射箭,箭箭把木靶射得粉碎;有人手举石锁,不断提起放下,汗液将肌肉浸染的如铜汁浇铸;有人在梅花桩上如灵猴般快步行走翻跃;有人腿绑着沙袋,赤膊与同僚你来我往的格斗;还有人站好马步,平举双臂,两臂之上放着沉重的石墩,纹丝不动。
校场更远处的另外一半,大批军士组成方阵,喊着口号变阵。虚虚实实急间杀意凛然,像是下一秒就要席卷八荒。
一个营通常有五百人。这是承泽军二营的校场,有千人驻扎,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让大永的兵士闻风丧胆。
实在很难相信一支有这般气势的军队出自一个猎户出身的头领之手。莫叙生去过北地边境,那里的是大永最精锐的士兵,却也比不上这支军队十分之一,无论是士兵的体格还是阵型转换的默契。
看到来人,一位负手站在一旁、留着山羊胡子的偏将走过来。锐利的目光扫过莫叙生,落在秦蓁身上,点了点头。
秦蓁笑嘻嘻地朝偏将比划几下,推了推莫叙生的肩膀:“这是刘偏将,刘四的父亲。”
莫叙生了悟,秦蓁朝他们挥了挥手先离开了。
刘偏将看着莫叙生说:“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给你添麻烦了。”
莫叙生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刘偏将叹了口气,拧了下眉头,不再说这事:“跟我来吧。承泽王在等你。”
到了议事厅,刘偏将不再继续往里,而是让莫叙生单独进入。秦不昼坐着轮椅,坐在议事厅主座的桌案边上叼着馒头,手里拿着长条状墨锭在倒入清水的砚台中慢慢研磨,手边放着几叠详略不同的地形图。
“离川可是用完早膳了?”看到莫叙生,秦不昼三下两下把馒头嚼巴嚼巴咽了下去,从面前笔架上挑了支毛笔递给白离川,眼睛亮得像个对世界求知若渴的稚童。
莫叙生低头看了眼,这是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每根毛都挺实直立,质硬且韧,适合初学者使用。
“秦兄想学字?”莫叙生问。
秦不昼乖巧地点点头:“他们说好的将军要认字。”
莫叙生的理智让他阻止秦不昼,因为这对大永完全没有好处,甚至可能带来更多的损失,但情感却让他本能地开口道:“好,我教你。”
秦不昼开心地眯了眯眼。靠的极尽,莫叙生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又长又柔软,眼睛熠熠生辉,像是盈着整片星河。直要引人沉沦。
莫叙生怕被这星河灼伤了似的,垂着眼,从架子上挑了另一支狼毫笔塞在秦不昼手里,站在秦不昼身侧,用镇纸压好宣纸,又在下方垫了张羊毛毡子,这才执笔,沾了墨。
想了想,提笔,将姿势演示给秦不昼。
秦不昼盯着莫叙生的动作,学着他抓着毛笔沾了浓墨,但却夹不紧毛笔,反而刚提起笔就把毛笔摔在宣纸上滚了一圈,留下一道清晰的长痕。
莫叙生看着他别扭的姿势有些无奈,轻叹口气,一手扶着秦不昼的轮椅,右手则伸过去裹住秦不昼的手:“不是这样……是这样。”
秦不昼的手掌并不粗糙,粗大的骨骼和手掌上的薄茧是长年习武造成的,虎口还有一道疤。哪里像莫叙生在家中练剑,每次稍一疲累就有侍女有精油替他按揉,于是习武十数年手指还是一样的柔软。
莫叙生握着秦不昼的手,认真地帮他调试正确的握笔姿势,然后慢慢地,在面前宣纸上写出一个“秦”字。却并不知道,当自己轻声叹息,握住对方的手时,背对着自己的人眨了眨眼,露出了有些调皮的得逞笑意。
“这是‘秦’,你的姓。”莫叙生低声说。
“这是‘不昼’,你的名。”
“这是‘承泽’。承泽承泽,被德承泽。”
“这是‘秦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是个好名字。”
不知不觉,在纸上出现的文字越来越多,莫叙生一边握着秦不昼的手书写,一边都温声一一解释了。秦不昼忽然按住莫叙生的手。
莫叙生停下动作,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竟是极近,他倾身垂着眼,秦不昼微微抬头,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几乎再一低头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脸颊。
耳根不自觉地发热,莫叙生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抬起身,道:“可是讲的太快记不住?”
秦不昼摇摇头,含笑戏谑道:“白小夫子,你都没写白离川。我想看你的名字。”
莫叙生一怔。无奈笑道:“离川何德何能,劳您记挂。”
笔尖微转,在宣纸上留下清明的痕迹,秦不昼执笔,如同孩童,认认真真地写下了“白离川”三个字,像要写进心里。
承泽王喜得文士白离川,又意外得知其通兵法,虽多为纸上谈,也有其眼光独到可取之处。
承泽王爱之,夜夜和其同塌而眠,常从子夜挑灯谈至破晓。偶有激辩,从不影响两人感情。
不知不觉,承泽军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头领多出了个颇为喜爱的文书郎,无话不谈,同桌而食,同屋而睡,可谓亲密无间。部下们倒是乐见其成,起码在白文书面前他们老大格外平和,曾经一言不发就拎着领子把人往天上扔的习惯也没了。
两旬过后,秦不昼的双腿终于可以不用裹得像个萝卜。大夫替他拆了线以后秦不昼立刻就扛着个石锁绕着校场跑了三十圈,把当时正在负重跑的几支队伍虐得不行。
“哥哥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再来操练军队吧。”秦蓁手叉着腰把马缰绳塞秦不昼手里,说了这么一句,就冷酷无情地把自家大哥拒之校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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