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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评论中的种种猜测,我……就当做没看见吧,握拳!

第77章 惊梦

汉宫的滋德殿, 汉帝忽然从龙床上惊坐起。他刚刚做了个梦, 梦见萧毅穿着盔甲, 提着把刀冲进殿中,砍下了他的头颅。血喷如注,他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头颅血淋淋地滚到了萧毅的脚边, 又被他一脚踢远。

自从他登基以来,就一直做着这样的梦。只不过从前梦中刺杀他的人形貌模糊, 这次却将萧毅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这不过是个梦。但梦有凶有吉, 自古以来, 成真者也不在少数。萧毅领军向来很有一套,这次东征一路上收买人心,以后会更难对付。他不蠢,知道若真把萧毅逼反了,就会出现许多个杨守贞,契丹, 后蜀, 南唐, 还有谁能震慑?到时大汉的江山就真的要完了。

作为一个帝王, 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你忌惮到骨子里的人, 偏偏又杀不得。

汉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拳头紧了紧,面容阴鸷,叫了宦官进来。

“什么时辰了?”他掀开被子下床。

“回皇上, 刚刚卯时。要不,您再睡会儿?”宦官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皇上年纪虽不大,性格却阴晴不定。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宦官因为做错小事而被拖走了。人人都说侍奉天子是个好差事,可只有在皇帝身边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不必了。”汉帝站了起来,高髻青衣的宫女分两列进入,手中执犀盘,翟尾、金灌器、唾壶、香炉、香盘等物件,样样精美绝伦。

汉帝洗漱之后,站着等宫女穿戴朝服,询问宦官:“使相已经发兵了么?”

“是的。原定还要晚些时日,但镇宁节度使胡弘义来急报说,收到青州的求救,使相便率大军提前出发了。”宦官垂目禀道。

汉帝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撑了这些时日,也是不易了。先帝当初让魏国公出镇青州,就是为了防杨守贞这些人,倒不想将他置于如此险境。传令都承旨给使相发个诏令,务必将魏国公平安救出。”

“是。”宦官应了声。

汉帝去了李太后的宫中请安。李太后穿深色翟服,头戴凤冠,正倚在黄梨木雕刻莲纹凤鸾的榻上闭目养神。她用手轻垂着胸口,年近五十,脸上却无任何老态,皮肤光洁亮丽,犹如三十出头的妇人。太医跪在塌旁为她诊治,见汉帝进来,连忙行礼。

汉帝命他平身,自己也向李太后行礼。李太后神色平淡,眼睛也不睁,只叫宫女搬了杌子来给汉帝坐。

“太后的身体如何?”汉帝问太医。

太医恭敬地回道:“太后的凤体无恙,只……心绞痛乃是沉疴痼疾,微臣和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药慢慢调养着。”

汉帝皱起眉头,想训斥几句,李太后开口道:“皇上不用为难太医,哀家这是老毛病了,撑到几时便是几时。”

汉帝挥了下手,太医便躬身退下去了。

李太后扶着宫女坐起来,扶了扶发饰,抬眼看向汉帝。她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因为他年纪最小,自出生便被众人宠着,没有受过正统的帝王教育。他上面本还有一个兄长封为魏王,贤达谦和,聪敏上进,极讨先帝的喜欢。可惜,魏王青年而薨,先帝忽然病重不起,连遗诏都来不及写,只托付了几个重臣,便撒手而去。

继位之初,汉帝还偶听李太后所言,只不过他从小就贪玩好逸,渐渐地不胜其烦。之后行事越发乖张,连李太后也管不住。每当有先帝遗臣跑到她这儿来告状哭诉,她心痛无奈之余,便想起先帝和魏王。幼子到底是不成器,端看他对萧毅等大臣的态度便叫人心寒。

但汉帝临危受命,身边虎狼环饲,他战战兢兢,举步维艰,又谈何容易。

“听说皇上没有封赏打赢契丹的萧军使?”李太后的口气十分寻常,为了不引汉帝反感,并没摆出规劝的态度。

汉帝的神色果然不太好,扯了下嘴角回道:“朕已经进封他为东京留守,是使相说东征要带他左右,这才作罢。又是谁到母后这里来嚼舌根了?刘寅?王汾?”

李太后叹道:“知道皇上不爱听,但作为母亲,大汉的太后,我也少不得要说两句。萧家父子这么多年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有他们在,大汉江山才可永固。皇上莫要做让忠臣良将寒心之事啊。”

汉帝这两年,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些话。萧毅父子功高这固然是事实,他却不想听旁人一遍遍地敲打提醒,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母亲也不行。他站起来,面容低垂,看不清表情:“母后说的,朕都听见了。朕还要去上朝,先告退了。”说完,便行礼,大步走了出去。

李太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摇了摇头。自汉帝继位以来,母子生分。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不过他这么一意孤行下去,早晚会失尽人心,到时候,先帝留下的江山……李太后觉得心口又隐隐作痛,复躺回了榻上。若是魏王没有早薨就好了。魏王若在,先帝也不会因过分悲痛而突然离世,江山也不用压在这么小的孩子肩上。

说到底,怪不得任何人。都是天意弄人。

这时,宦官低头跑进来,轻声道:“太后,魏国公府的二小姐求见。”

***

顾慎之到达京城的时候,韦懋恰好还未离开。韦姌收到消息,便立刻订了归云楼的雅间,与顾慎之约好见面。

顾慎之先到,坐在雅间里头饮茶。他戴着圆翅幞头,一身檀色圆领长袍,神色清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微服民间的大人。小二上了茶之后,又殷勤地询问顾慎之还要不要再来些茶点,顾慎之摆摆手谢绝了。

京城不愧有天家气象,这楼底下的汴河繁华忙碌,舟船往来不休,人声嘈杂。但顾慎之天生喜欢清静,这热闹都吵得他有些头疼了。

“三叔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顾慎之转过头,见韦姌走进来,刚把帏帽摘下。一段时日不见,她的皮肤晶莹玉润,眉眼妩媚生辉,还有了独属于妇人的那种韵致。像被放在花房里头精心培育照顾的娇花,比在邺都初见之时,明艳亮烈了许多。想必这一切,萧铎功不可没。

他一时失神,直到韦懋开口叫道:“慎之。”

顾慎之起身一礼:“大祭司。”

“你我之间,直呼姓名就可以,不用客气。”韦懋与顾慎之也是多年未见了。小时候同在林桃手底下学医,林桃便总是夸赞顾慎之天赋极高,将来的造诣不在她之下。后来林桃辞世,没两年顾慎之也离开了九黎,出外闯荡。他们之间偶有书信往来,也并不觉得陌生。

韦姌坐下来,装作不高兴道:“阿哥要我叫三叔公,自己却直呼他姓名,这样我岂不是很吃亏?”

韦懋大笑起来,手指着顾慎之道:“说真的,这家伙性格古怪,我当初虽给了你神思香,却没把握他会帮你。所以你客气些总是没有错的。现在要你叫他的名字,你也叫不惯了吧?”

“为何叫不惯?”韦姌酝酿了下,朝着空气叫道,“顾慎之!”

韦懋敲了敲桌子:“没大没小。”

韦姌自己也觉得怪怪的,笑了笑:“的确是叫不惯,总觉得不顺口。还是叫三叔公比较顺口。”

兄妹俩在旁边谈笑,顾慎之低头倒茶,方才闻听她叫自己名字,手一抖,茶水便溅起几滴在袖子上。那柔柔软软的声线钻入耳朵里,犹如扑面而来的细雨微风,身心俱是说不出的畅快。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倒茶,也没说话,只是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对了,你们说韦妡通过了火棘仪式,成为了先知?”顾慎之将那杯几乎满溢的茶杯轻轻推到旁边,取了新杯子重新倒茶。

韦姌看着他的动作,点头道:“正是。阿哥说几个长老和阿爹都是见证人。但我从前与她在一起时,从未听她说过有什么预知的能力。此事,三叔公怎么看?”

顾慎之的父母是九黎最负盛名的巫医,因着他们的缘故,顾慎之自小便能出入九黎收藏古老经卷典籍的地方,耳濡目染,对上古流传下来的文字记载也颇有研究。他知道火棘仪式也并非全无破绽,只要计划周全,并且接受仪式的人配合,完全可以通过。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敢去尝试,一则是因为先知真的没有出现,二则因为大家都知道前面的先知都死于非命,所以没人会去冒充。

韦妡到底是不是先知,他还不敢下论断。但他很想知道她得了先知的身份,究竟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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