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 / 2)
无方已经感觉无力了,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就别指望他能有什么长进了。
不过一切的不完美,那张脸都能弥补。他膜拜式的望着她,大概举得太高,距离便远了,他的手臂放低,她随之降下来,搂住他的脖子,和他胸贴着胸。两两对望,水珠恍惚看成了热汗,说不出的旖旎和诱惑。她侧过头,和他鼻息相接,彼此都有些迷乱。然而即便在这个时候,令主的陶醉也四外冒傻气。没等她靠过来,他便亲启了唇,像朵任君采撷的娇花。
此情此景本来应该投入而庄重的,无方却别开脸笑不可遏,把令主笑得一头雾水。
“你不能这样。”他愤懑不已,“我有那么好笑吗?”
她连连致歉,“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不小心走神了。水里多凉啊,太凉对你不好,我们上岸去吧,剩下一点时间,可以再做几个泥娃娃。”
令主怏怏不乐跳上红莲,把她也拉了上来,说今晚和的青泥都用完了,先看看这个女偶成型后到底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大批量生产。
“做成了,她就是一条命,如果做得好,皆大欢喜;做不好,害她一辈子,到时候又央求我销毁她,我受不了这种打击。”多年前那个失败的尝试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从此他对制作女偶就格外小心。
既然如此,无方也不便催促他了,和他并肩躺下来,手牵着手看星空。宁静的夜里,花海无边,就这样也很快乐。
没有真的想逾越,所以除了亲亲搂搂,发生不了太出格的事。第二天回到魇都,满城的偶以迎接英雄的态度来迎接他,那殷殷期盼的目光,一瞬让令主有些无地自容。
他站在四通八达的城内主干道上,清了清嗓子,“那个……经过本大王和魇后的通力合作,昨夜第一个女偶已经制成了。”
他振臂一呼,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管家代表众偶发言:“主上辛苦了,魇后辛苦了。二位奋战的一夜,是为千千万万城众造福的一夜。几辈偶人盼望一生的壮举,终于在昨夜完成了,从此魇都的历史将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偶们最理想的生活,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娘子,已经快要实现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满城热情高涨,无方瞥了令主一眼,帽兜下的脸上涌起了几分难堪。
直说就捏了一个吗?这一个还是给别人定做的……令主觉得说不出口。无奈镜海红莲只开五十日,就算今晚赶工期,到时候花一谢,女偶半生不熟也是枉然。他得想个委婉一点的说辞,于是对插着袖子道:“不瞒大家,本大王捏偶的过程中,遇到了一点难题,我与魇后切磋再三,最后才定了终版。因为时间紧迫,又是第一次捏女偶,这次仅仅作为尝试……下次!下次红莲盛开,就可以大规模投产了。”
这话顿时浇灭了偶人们的热情,大家面面相觑,心里认定令主和魇后的“切磋”,肯定耗光了所有时间,哪里还有闲情捏女偶!他们看向大管家,希望他说句话。大管家承载着殷殷期盼,拱手问:“那么主上,昨夜究竟捏了几个呢?”
令主迟疑着,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大家齐齐盯了那根手指半天,最后嘁了一声,散了。
令主很尴尬,大管家很无奈,清早的风吹过来,雾气扑在脸上凉飕飕的。
这时听见一声高呼,璃宽茶连蹦带跳飞奔而来,“属下把钨金十三城的聘礼完好无损收回来了,主上放心,年代太久远,有的都烂了,绝对不会再有姑娘拿着聘礼来找您负责了。不过此次前往诸城,属下没能见到城主们,据说中土有新君临世,十六城的城主都上那里道贺去了。”
无方觉得新奇,“南阎浮提向来和中土没什么交集,中土皇帝登基,为什么钨金十六城的城主要去道贺?”
璃宽茶答得含糊,“据说那个皇帝,是光持上师的意生身。”
所谓的光持上师,是持明上师的一种,他持咒,能见本性,大多修行成了初地菩萨,一刹那可产生一百个化身,那化身就称之为意生身。初地菩萨入世做皇帝,以前并不是没有过,意生身沾染了俗世的污浊,便有了私心,自成一段机缘,同那位光持上师没有必然的联系了。但意生身最终会成为明君,这点倒毋庸置疑。无方想起上次在草庐前看见的喜旋,到今天算是彻底有了印证。还记得她初生的那个中土小城,就是因昏君执政才弄得灭城,如今出个明君,也不是坏事。不过千年已过,中土离她太遥远,所以提起也无关痛痒。
“瞿如呢?”她问璃宽茶,“她没有同你一起吗?”
璃宽哦了声,“顺道经过不句山,她决定回老家上个坟,让我和魇后告假,明天就回来。”
知道她的去向就不着急了,无方说好,转回身时却对上了心事重重的一双眼。她怔了下,心里惶骇起来,看不透令主满面的阴霾,可他转瞬又冲她一笑,“昨晚忙了一夜,想必娘子累了,我送你回尔是山吧。”
☆、第 53 章
送她回去?回尔是山去?
无方以为自己松了口, 他便恨不得把她绑进小心台阶殿, 再也不会让她离开魇都了。没想到他竟会主动要求她回草庐,实在让她感到意外。留不留下, 其实都没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他的态度。他这种刻意的疏远,让她一瞬有了从炎夏坠进隆冬的感觉, 她莫名有些担心, 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令主说没有,笑得有些勉强。
“我是想,接下去要举办婚礼, 兴师动众的,城里会很乱。你不是喜欢清静吗,满城乱糟糟的,我怕你不自在……你先回尔是山去, 等到了正日子,我来接你。”
她满脸狐疑地打量他,他低着头, 深深的帽兜罩住眉眼,只看见那唇欲语还休。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嘱咐璃宽茶,“这两天加派人手, 守住魇都各大出入口。还有那藏臣箭啊,净化得差不多了,从寒渊捞出来, 供在殿前的月台上吧。”
按照令主以往的脾气,现在正是他神气活现的时候。毕竟上回的婚礼是他一厢情愿,这次可是来真的了,刹土灵医艳冠四大部洲,还不够他扬眉吐气的吗?可是无方却没有从他脸上发现得意之色,他很沉稳,沉稳得有点不像他。她迟疑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你要是有事要忙,只管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大概也意识到有些不妥,换了个轻俏的口气说:“我这一万年活得太悠闲了,难得找到一件事干,居然有点无从下手。娘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婚礼办周全的。我要发喜帖,广邀刹土诸妖,到时候他们敢空着手来,我就好好和他们算一算税收。”
他锱铢计较,如意算盘打得劈啪响。语气故作寻常,反而更加难解她心里的疑云。他送她回去,乘着风,在云头上飞驰,她时不时看他一眼,他那个自以为是的毛病又藏不住了,摇头晃脑说:“娘子,不必贪恋我的容颜,我永远都是你的。你们煞有没有同盟会之类的组织?到时候你可以向他们炫耀我的美。现在炫夫,将来还可以炫娃,我一定……”他咬着牙,说得赌咒发誓,“要和你生一百个孩子。”
这个宏愿发得无方傻眼,就算寿命无尽,生这么多也不是好玩的。她嘀咕:“你以为生孩子是捏泥人吗,一晚上能造出几十个来。”
令主十分自信,“虽然赶不上捏泥人,但为夫精力无限,可以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娘子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那么多千岁蟾蜍不是白吃的,我身强体壮可以奋战到地老天荒。”
无方鄙夷地撇了下嘴,谁担心他的身体,她是担心自己而已。
从魇都到尔是山,只需一炷香时间,因为速度太快,又显得相处的时间不够长了。所以落地略早一点,在山前的第三个拐角处按下云头,剩下的路,他可以陪着她一道走走。
“那个什么衣的,当初你怎么会收他做徒弟?”他忽然问,似乎漫不经心。
人活着,会有很多机缘巧合,振衣来得并不轰轰烈烈,走也走得无声无息。无方不算薄情,但也绝不多情,那回下完酆都,发现他连背景都是捏造的,她就把这徒弟放下了。生命里总有人来人往,没有必要记得的,不必挂怀。时隔多日,他不提,她几乎已经想不起他来了。
说他的来历,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他被卖到天极城做奴隶,我和瞿如上鲤鱼江边消食,恰好看见他被打得血肉模糊,就发了善心把他救回来了。他在我门下几个月,我没教过他什么,把他带到梵行刹土,也是为了让他做饵,引你出来吸魂……”她发现说漏了嘴,慌忙咳嗽几声掩饰过去,“不过来到刹土后,发现事实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原先是要帮他杀猫丕,替他夺回修为的,可惜你又蹦出来逼嫁,这里面一打岔,他后来就失踪了。”
他慢慢哦了声,“他一失踪,不就引出了藏臣箭吗,本来那法器都已经封了几千年了,一见天日又被藤妖盗去,这一串串的故事,连起来能编一本书了。”他哈哈一笑,“你这徒弟不简单啊,鹤鸣山俗家弟子里没有他?”
那次翻完了堕落生册,因为并未找到他的确切记载,她便没有和他细说。现在他问起,她一点一点回忆,“彭祖在太极年间,门下确实有三名俗家弟子,但没有一个叫叶振衣的。”
“你还记得那三个人的情况吗?”
她想了想道:“一个叫温之存,江夏人。一个叫冷宣年,朔方人。这两人都是父母亡故,少年离家,被彭祖收留在山上受戒修行。至于最后那个,叫明玄。奇怪得很,来历和归处都没有记载,只笼统收录了他的年纪和小字,据说是洛阳人,三岁便上了鹤鸣山。
令主听后沉默了半晌,终是一叹:“真可惜,那天我没去第一殿。明玄……中土现在的帝王就是明氏。娘子你猜猜,那个新登基的意生身,会不会正是彭祖的第三个俗家弟子?”
无方没有考虑过那些,大概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思维的差异吧。在她看来中土与两大刹土没有实质上的联系,钨金十六城的城主之所以去道贺,也只是出于立场上的一种表示。毕竟光持上师和莲师算同门,他的意生身,大家要让几分面子。
“四大部洲和中土,都在三千世界内,有心往来,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总觉得离我很远,所以并不关心那个新登基的皇帝到底是谁。”她在淡薄的雾气里回身望他,“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十六城的城主都去了,你没有出席,有点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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