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彭浩光怔愣一秒,回忆起自己什么时候见的,半晌,忽然眼神定住了,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问道:“不,不是,你意思是……是我看见的那个?”
夏天平静地一点头:“是,从前到现在,我和你提过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彭浩光瞠目结舌,以至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确信,自己原本以为的“她”,其实、竟然是“他”!!!
彭浩光觉得自己快昏过去了,抓起手边一张纸胡乱扇着,夏天语气淡然从容,恨不得有种稳如磐石般的质感,说“我爱的人”那几个字,简直分分钟透出种企图颠覆世界的孤勇和魄力,连精致温润的五官都突然间锐利起来,锋芒毕现。
就好像利剑出鞘,周身气势如虹。
“这这……你……嗐,你这是何苦呢,”彭浩光一个头两个大,“那他,他知道么?接受了么?”
夏天有条不紊收拾好协议,悠然起身,淡笑应道:“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我爱他,是我的选择,和他不一定要有关系。抱歉老彭,我该回去了,原谅我目前就这点出息,守着他是我唯一能做的,你就当是对上次的妇人之仁,给我的补偿吧。”
“等等,等等,”彭浩光忽然出声,神色不免多了三分凝重,“弟弟啊,我可有句忠告,好歹我活得比你长,不说见多识广,也不说你这个有多惊世骇俗,但这条路有多难走,你总知道的吧?这不是两个人自愿结合的问题,还有两个家庭,周遭亲朋好友,你跟他……也都各自有社会担当,未来要面对的,只会比你想象中更复杂、更艰难,你何苦非得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呢?”
夏天看着他,眼神渐渐柔软下来,低头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但我回不了头了,如果你觉得我的私生活未来会对公司有影响,我接受你做出的任何决定,也谢谢你多年来对我的关怀和照顾。”
他笑了笑,略略一低头,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神情偏又那么平静从容,直看得人不由心生恻然。
这表情,倏忽间撞进老彭眼里,跟着,也就撞进了他随着年纪渐长,越发柔软细腻的心坎里。
夏天走出办公楼,已经收回了所有的情绪,看看表,距离开医院已超过一个小时,他直奔最近的超市,买了些高建峰平时喜欢的食材,刚刚结完账,老彭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我说老弟,刚才话重了啊,有什么困难咱们可以一起担着,哥哥我是劝你三思,不是要拿这事来为难你,更不会给你设坎,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踏踏实实的,当股东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还有好几桩答应我的大事要办呢。”
这是给他吃定心丸,夏天放下电话,不由一笑,他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可能有点卑鄙吧,他没对老彭说自己如何整治大廖,却又间接利用了一把老彭的善良,算是给自己扫平了内部障碍。处心积虑,算计人心,这是他骨子里一直存在的一面,压制再压制,也不过如此了。
幸好,他这辈子还遇上了高建峰,明朗坦率,胸襟开阔,时不时的总能润物细无声般驱散他心里的阴霾。
或许,还能让他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吧。
做好饭菜拿回去,还不到晚饭时间,高建峰一反常态居然还在午睡,夏天坐在椅子上看着,其实他知道高建峰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也不知什么原因,昨晚动得特别厉害,像是哪儿不舒服,可早上问他,他又只笑着否认,说自己八成是做了个春梦……
散漫而不正经的笑,从来都是高建峰用来掩饰实情的手段,一想到这个,夏天又觉得心疼地无以复加。出事以来,他一直觉得对不起高建峰,现在总算为他做了点事,然而连日来压抑的情绪并没有得到舒缓,眼睛鼻子都酸得一塌糊涂,夏天把头埋在被子里,在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高建峰醒来的时候,一眼看见趴在他身边的人。夏天侧着头,眼睫黑鸦鸦的,眉目安静如画,他打量了半天,总觉得夏天像是哭过的,随即心口一紧,他无奈地想,又不是什么大事,这家伙真是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
胡子倒是刮了,脸上清清爽爽,不过头发长长了,好在并不显得乱,柔软的垂下一绺,他轻轻地为他拨开来,又忍不住在发梢上蹭了蹭,右手顺势滑到颈部,被无端轻抚的人一动,睁开了眼,露出一抹单纯的茫然。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夏天感觉到了高建峰温热的掌心,指尖有自己熟悉的薄荷烟草味道。手指的力度很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如同静水深流,那双桃花眼中没有丝毫挑弄,夏天在彼此凝视间,在被高建峰抚摸之下,头一次没有感觉到任何情欲,只有一种纯粹的踏实和安稳。
晚上,他陪着高建峰吃了饭,天天吃医院的伙食,高建峰嘴上不说挑剔的话,可脸上已明显见瘦,这会儿可算吃上合胃口的,饭菜基本被他一扫而空,吃完还老实不客气地要求希望每天都有。
夏天笑笑:“你要能少抽烟,按时作息,天天让我满汉全席的伺候都行。”
高建峰也笑了,之后果真还就没再抽烟了,他烟瘾本来就不大,用他的话说,追求的不过是一呼一吸间那种自由畅快的感觉,如今被圈在医院里,怎么着也不可能自由了,索性遵夏天吩咐,按时睡觉,白天则在病房里继续做他的远程ceo。
一晃就又过去半个多月,高建峰拆了石膏,终于可以出院。期间高克艰来探视过一回,父子俩经年未见,夏天礼貌和和高克艰寒暄两句,就退了出去。
只是关上门的一刻,他听见高克艰严肃地质问:“你腰怎么样了,你阿姨给你联系了一个正骨的老专家,让你去看,你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打算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
高建峰因为行动不便,腰椎颈椎都是匆匆检查的,并没有仔细拍片子,所以听这意思是有老伤?夏天想起有回周末,他提议去附近篮球馆打场球,却被高建峰推脱过去了。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篮球不是此人的挚爱?莫非之前负过伤?夏天一个人在楼道里溜达,柔肠百转了好几回,心想即便去问高建峰,也只能得到插科打诨的答案,这个人对待自己,实在是有种漫不经心的狠。
住院时还是隆冬,出院满街桃花已开过一茬,高建峰的萨博还在大修等零件中,夏天在此之前提了辆沃尔沃给他当代步工具,虽说这车号称极安全,可交钥匙的时候,夏天还是露出了一记心有余悸的笑容。
随后,夏天就忙得鲜少再见人影了,一期临床试验正开展得如火如荼,他连着去了几趟京城,一呆就是一周。他这头频繁出差,高建峰也在筹备扩充人手,等到准备推进新项目的时候,这才惊觉都好久没和夏天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好容易赶上周末,高建峰睡到快中午,一开房门,赫然发现夏天的行李堆在门口,这是出差回来了?他有点纳闷,昨天通电话不是还说不回,这行踪委实诡异得很。不过既然人在,他赶紧先开冰箱看看有什么能吃的,继而洗手做羹汤,简单地弄了一锅白粥,做了个他为数不多尚算能拿得出手的番茄炒蛋,为迎合夏天的口味,还多放了两勺糖,然后等着睡醒的人起来吃午饭。
夏天脸上的倦容犹在,下巴上又有青色的胡茬冒出来,一顿饭下来,连话都少得可怜。
高建峰只好没话找话:“昨儿不是说不回来?”
夏天:“航班晚点了,我也不知道几点能飞。”
后头的话不用说了,意思无非是怕自己等他,高建峰看他一眼,心如明镜地轻声叹了口气,见吃得差不多,他起身收拾碗,却忽然顿了下,眉头跟着一蹙,夏天立刻出声问:“怎么了?”
高建峰有点犹豫:“脚踝,刚有一点疼。”
夏天:“我看看。”
高建峰:“要不……你帮我抹点药吧,我昨天下楼慢跑来着,一不小心,稍微扭了一下………”
夏天瞪着他:“你闲的没事干是吧?”
高建峰微微一哂,居然没反驳这话。
等夏天刷完碗筷,出来正看见高建峰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头摆着一罐啤酒,他一条胳膊放松地打在沙发背上,坐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大爷范儿。
夏天走过去,卷起大爷的裤腿,弯下腰,尽职尽责地给其人擦了一遍药,“没有红肿,应该没事,要还不舒服可以热敷一下。”
说完,他做了个起身的动作,也不知道是要去拿毛巾热敷,还是准备回屋继续他的加班工作。
“夏天。”高建峰突然叫住他。
“嗯?“夏天还没站起来,回过头看着他。
“干嘛躲着我?”高建峰笑着问。
夏天又回身坐下,眼睛看着沙发:“没,最近事太多了……”
“周末了,聊会儿天总有时间吧。”高建峰好整以暇地打断他。
时间嘛,挤一挤总还是有,可聊什么呢?夏天这阵子像泄了气,曾经执着的东西一下放开来,却也不是不想,只是觉得没脸面对。他以为自己永远都有一意孤行的悍勇,原来并不是的,那天他看见高克艰,也看到了他的肩章,眼见军衔是又升了,他蓦然想起高建峰的那些亲朋,想到好好的一个高富帅,就这么被自己带坑里去了,他越想就越觉得烦躁,只好任由事情胶着在那儿,任由自己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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