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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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眼前男子,正是会审鼠妖那日我曾见过的天宫二殿下楚玄,我亦认出,他便是那女子绘于三生石上之人, 原来, 她叫妖娆。

我们三人寻了个僻静的地方, 远远地仍然可以望见妖娆家的院子,却又不被人打扰。楚玄抬手捏了个诀, 这荒野之地, 梅林之中, 便多出一张石桌,三个石凳。他又掏出一壶酒来,向我问了句:“喝点吗?”

我方要说“好”,复又想起昨晚我才刚刚醉了一场, 将仙君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果然,仙君也正觑着我,露着个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我讪讪地说道:“还是不喝了。”

楚玄看看他,又看看我,亦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说了声:“也罢。”便又掏出个紫色琉璃瓶来,放在我面前,说道:“近日无事,便在此间收了些红梅之间的露水,以北极寒冰烹成一瓶冷香露,你便尝尝吧。”

他放了三个杯子在桌上,仙君便与他喝起酒来,我倒了些冷香露在杯里,那液体竟是浅浅的粉色,仿佛是红梅落下的泪水。尝了一口,初时似没什么味道,继而缕缕梅香在舌尖蔓延开来,久久萦绕,实在妙不可言。我忍不住赞了声:“真好!”

仙君看了看我陶醉的样子,向楚玄问道:“二哥几时变得如此风雅了?喝水也要用梅花上的露珠来烹,莫不是常常在此间逗留?”

楚玄苦笑了一下:“其实,来了又如何,不来又如何,如今她的生生世世早已无我无关了,我来了,也不过是看一看她过得好不好,我若是忙了不得空来,她也会照样过她的人生,婚丧嫁娶,花落人亡,过了一世又一世······”

“二殿下,”我想了想,仍是有些冒昧地开了口,“无忧很想知道,你与妖娆之间,曾经有一段怎样的过往。”

我看了看他,一身玄色袍服让他看起来沉稳而内敛,此时,却掩不住他眉宇之间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愁绪,数万年了,妖娆已过了十世,可他们彼此又何尝放下了对方。

“是无忧冒昧,问及了二殿下的伤心事,二殿下不必为难。”

“无妨,”他淡淡地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再深的爱恨情仇也早就看开了,没有什么不能提及的往事。”

楚玄本是天君的次子,其母从来不得宠,后宫之中天后霸道强势。眼看着宫中稍微得宠些的妃子都无缘无故地倒了霉,天君的长子楚皓也是自幼多病多灾,为保楚玄能够平安长大,在他还小的时候,其母便以历练为由,狠着心奏请天君将他送去了昆仑修行。

楚玄成年之后,天君因为长子楚皓体弱,三子楚瑜又资质太差,完全是稀泥扶不上墙,便欲招次子楚玄回天宫来。天后多次推阻,最后提出楚玄回天宫之前需得先去凡间历个劫。

楚玄在凡间那一世,是郑国的三殿下孟禹泓,文武双全,才华出众,其母德妃倍受帝王宠爱,却佳人早逝,郑国国君对其追思不已,故而,孟禹泓虽一非长子,二非嫡子,却被执意立为了太子。

孟禹泓少年便被立为储君,又失了母亲为他撑腰,朝堂之上,后宫之中,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一言一行必为表率,倘若稍有差池便会引来诸多非议。

二月春寒料峭时,别家的孩子还围在火炉边取暖,太子府的后园中已有个黑袍玉带的少年在晨起练剑;

四月春光明媚时,别家的孩子都在郊外骑马踏青,太子府中的读书声却日日不曾间断过;

七月骄阳似火,别家的孩子都躲在树荫下吃着冰镇梅子乘着凉,太子却亲下江南视察水患;

冬月大雪飞扬,别家的孩子都赏着雪景围在双亲膝下撒着娇,太子还在孜孜不倦地向太傅讨教······

在孤独而严苛的环境中,十五岁时,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坚韧内敛、沉默少言而又风姿出众的翩翩少年。

不知是从何时起,太子府的后园中多了一双明媚多情的眼睛,她总是静静地躲在凡人发现不了的地方,悄悄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那红梅飘洒的树下读书练剑,看着他玉树临风的身姿徘徊在每一个晨昏的窗前。

她那时是一个兔妖,才化出人形没有多久,她记得当初离家时前山的猴大婶说过,只要吃掉一个人,她的灵力便可以长得飞快。可是,她还从来没有吃过人,她是一个眼光太高的兔妖,凡尘中的人虽然多,可是她却非要找一个看着顺眼的人来吃。

直到她有一日出现在太子府的后园中,见到了他,他虽然还只是个少年,却身姿凛凛,仪表堂堂,她一下子便看顺了眼。

这一日,本该到了太子练剑的时辰了,可是妖娆在那后园中左等右等也没看见他的身影,心中很是焦急。等了约摸一个时辰,估计着他是不会来了,妖娆干脆现了身,郁郁寡欢地在那红梅树下踱着步,看着红梅开得娇艳无方,园中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心情倒似好了许多。

一时兴起,她便情不自禁地随着那漫天飞舞的梅瓣跳起舞来。妖娆本来就是个爱跳舞的妖,猴大婶曾经说过,若能日日见到妖娆跳舞,她情愿不吃桃!后来妖娆才知道,猴大婶自从修炼成了妖之后,早就嫌桃子太寡淡,山珍海味没有她不吃的,再要吃桃,也总要用百花蜜腌一腌,再讨了喜鹊姑姑的灵芝露拌一拌才肯吃的。

然而无论如何,妖娆的舞姿即便说不上倾国倾城,也算得上婀娜多姿。

跳着跳着,她突然回头,便看见了冷冷清清站在一边的孟禹泓。他仍是穿着一身玄色的袍服,却衬得整个人越发的俊美,有棱有角的面庞看起来英气逼人,他在她眼中,便是这人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男子。

其实这日,孟禹泓是临时被父皇召入宫去议事,便耽误了练剑的时辰,谁知来了后园,却意外地看见红梅树下有个女子正独自一人翩翩起舞。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额上一点落梅妆,甚是娇俏可爱。

孟禹泓见惯了宫中那些墨守成规的女子,和官宦之家那些三从四德的闺秀,一时间倒觉得眼前的女子活泼灵动,十分可爱,只是看起来眼生,倒像是不曾见过。他向她问道:“你应该不是我府中的人吧?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她美目流转,笑得烂漫:“我叫妖娆,我是一个喜欢梅花,也喜欢跳舞的小妖精,我来,是想要你的心啊!”

她说的是句大实话,然而却让他暗暗地忍俊不禁,饶是他少年沉稳,内敛少言,亦是让她的天真无邪逗得憋不住,露出个无可奈何的浅笑来。时下虽说是民风开化,却不知道几时已到了这个地步,这样含情脉脉的话,却让她落落大方地宣之于口,并且说这话的时候,她眸光清明澄澈,并无半点猥琐。

他只当她是新进府的婢女歌姬,还没被教过规矩,便说话这样口没遮拦的,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她在他身后笑靥如花,这个少年甚是有趣呢,妖精要他的心,他竟然不怕,还对她笑得那样好看,若是日后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他的身边,时时都能看到他那样好看的笑容,那该是多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可是,在太子府隐身了这么久,她已经知道了,他是当朝的太子,上次她还听见两个婢女在后园中悄悄地议论,太傅家的小姐,宰相家的千金,尚书大人的亲妹妹······个个都惦记着他,就连他贴身的那个侍女碧芜,亦是生得皓齿明眸,气若幽兰。这样一个美女环绕的少年,何时才能轮到自己在他的身边?

然而,没过太久,她便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

那日黄昏,孟禹泓在灯下写字,照例唤了碧芜在身边伺候,然而他很快便发现碧芜今日有些不对劲。

她跟在他身边伺候了多年,已是十分了解他的茶喝几分烫,熏的是哪种香,何时需铺纸,何时要研墨。今日,茶太烫了,熏的香亦不是他平日里常用的龙涎香,却是带着甘冽清幽之感的霜梅寒露香,他放下杯子,闻着弥漫在房中的香味,淡淡地蹙了眉,看着身边正在研墨的碧芜,问道:“前几日说是病了,可是还没好吗?若是不适,多歇几日再过来伺候也无妨。”

身边的女子未答话,那研墨的手法却是和平日里大不一样,不仅毫无章法,还溅出许多墨来。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道:“你抬起头来。”

她抬了头,模样与平日里并无半点区别,只是一双眸子却更是灵动明亮,额上一点落梅妆,是碧芜从来没有的妆容。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个缠绵的故事,想不想看下去啊?收藏个呗!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情深一舞当华年

碧芜原在孟禹泓身边服侍多年, 而他又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怎会看不出端倪来。

他当即冷了脸,沉声问道:“你不是碧芜!你是何人?真正的碧芜呢?”

他这冷峻而又凌厉的一问, 让眼前这个女子吓了一跳,手下一顿, 弄了好些黑乎乎的墨在那白皙的纤纤玉手之上,她眨了眨眼睛, 有些怯生生地说道:“你生气了?碧芜她是病死的, 并非是我害死的,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所以才变做了她的样子。我叫妖娆,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惊讶地看了她半天,他想起来了,她告诉过他, 她叫妖娆, 原来, 她真的是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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