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1 / 2)
害怕。
这个词语毫无分量。但若这份情绪一旦攫住一个人, 就能使其变得软弱。
软弱会导致退缩,退缩会导致失败。
与其失败告终,不如自动消失。
是这样吗?张修。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知道黑暗流淌了多久,饶束睁开眼睛,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就这样放着。
“你真的从来不会害怕吗?”她无声地问, 脸上的表情平静又悲伤,“你没有畏惧过任何东西吗?”
“即使是那些,很肮脏很令人痛苦的存在,也不会让你退缩吗?”她的笑容干净又纯澈,眼角却流下眼泪,“可是我好害怕啊。很怕也躲不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害怕,每一次都咬着牙说我不怕。明明,不是那样的啊……”
她用唇形说:“三岁,你觉得毁掉一个人的心智需要用什么方法呢?”
她收回手,仰面躺着,“是让她在黑乎乎的荒山野岭独自逃命呢?还是让她背负上莫须有的杀人罪名?抑或是把她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老房子,很久很久……”
她把左手压在自己的心脏上,唇角带着笑,说:“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果对她做出这些事情的是她最伟大的亲人呢?”
她侧转身,背对他,“张修,你听过,《世上只有妈妈好》吗?”
她扯了扯被子,盖住肩膀,“小学六一儿童节,我演唱这首歌,拿过一等奖呢。”
她闭上眼睛,“张修,或许我经常痛得想死,但我是不会害怕得想死的。如果……哪一天,我忍不住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想,我会像你一样,直接消失吧……”
全程无声,饶束在黑暗中独白。
入睡前,她想的是:张修,我一直觉得你会像其他人那样,最终离我而去。但是,你的答案呢?是会,还是不会?
如果你会离开我,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不会离开我,那你又该怎么办?
私人疗养院环境绝佳,这几天的天气也很好。
张修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高度配合精神,医生安排他怎样他就怎样,不像以往那样不将医生的话语听进去。
远在德国的家庭医生贾什对此深表欣慰,连着几天都没再发邮件对他进行全方位叮嘱了。
上午时分,饶束和张修常常各自翻阅书籍。
他的十指戴着检测仪器,没法翻书,饶束就坐在他床边,在他需要翻书的时候伸过手去帮他翻一下。
最后饶束干脆把休息室里的单人沙发搬到他病床旁边,他看书时,她也看书。
午餐多半是在医院的餐厅里完成的。
张修照例吃着他的水果蔬菜混搭型食物,饶束则极尽所能地尝试极辣和极甜的东西。
重口味的食物往往有着浓烈的气味,饶束每次都把他逼到另一张餐桌去了,这时她总会笑得趴在餐桌上。
下午三点前,是散步时间。
每天下午出门前,张修都坚持要换衣服。
他不喜欢穿着一身病服去外面,总得换上常服。
当然,他在纽约穿的常服无一例外是黑色宽版卫衣和黑色休闲长裤。
两人在疗养院的花园里并着肩散步,饶束喜欢带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有时候是一串风铃,有时候是一叠彩纸,有时候是一罐橡皮泥。
风铃是用来拆的,彩纸是用来折千纸鹤的,橡皮泥是用来捏三岁小孩的。
“你童年时一定是个破坏小能手吧。”饶束看着他手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风铃,不无感慨。
而张修低着眼眸笑了笑,“能把一样东西拆成零件,证明你清楚它的组成构造。”
他们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她看着他拆风铃,拆完又开始试图组装回去。
还有一次,两人躺在花园假山后面的草皮上,仰面看着湛蓝而无太阳的天空。
饶束手里拿着一只千纸鹤,举在头顶,遮住了一部分的蓝天。
“三岁,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的手工课都特别差劲,不是零分就是不及格。像千纸鹤这种东西,别人教我十遍我才会折。”
十指交叉,张修把双手枕在脑后,浅笑着问:“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呀,不会就是不会。”
“事实上,能找到‘不会’的原因,距离‘会’就成功一半了。”
“这样啊……”饶束把千纸鹤放在自己的左眼上,想了很久,“但我好像想不起来自己的手工为什么会这么差劲哎。”
张修嗤笑一声,“笨蛋。”
还有一些下午,饶束会用橡皮泥捏出张修的卡通形象。
“哈哈哈三岁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她掐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橡皮泥小人,递到他面前。
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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