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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整个汴京城宛若上了银装,骁尧一袭白衣站在积雪压枝的树后,极少有人注意到他。他已经在云麾将军的衙署等了整整一个头晌了,眼看正午的日头已经偏西,他依旧没瞧见江珝的身影。

两日了,他连续两日都没来?骁尧不甘心,他一定要见到他,他要把姐姐从他手里夺回来。可能现在骁尧还没想到办法,但他已经等不了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姐姐等不了了。

骁尧不明白,他娶姐姐是为了利用,对她没有半丝情感,那他为何要让她有孕?如果不是偶然听到两个婆子聊天,提到了云麾将军夫人有孕,他还被蒙在鼓里!

薛青旂不肯告诉他,谁都不肯与他说,可那是他亲姐姐啊。在他脑中作为人质的姐姐本来就过着非人的生活,他竟然还让她怀孕了!难道果真如薛青旂所言,他是为了报复吗?报复父亲没能守住杭州,报复父亲生而秦龄亡?若是如此,他更加不能再忍耐了,所以他骗了叮铃,逃了出来。

骁尧本想和薛青旂商议,可他总觉得这位“姐夫”太过畏惧,且他既想要姐姐,又想要保住自己。他能理解薛青旂的苦心,但是在骁尧心里,姐姐比自己更重要,如果江珝一定要选择一个人报复,那么作为余家唯一的男人,他宁愿这个人是自己,他想要把姐姐换出来。如此,救了姐姐,也算成全了她和薛青旂……

少年逃得匆忙,身上只有这身素衣,他早就被冻透了,冷得衣服贴在身上都是冰的。他不敢动,生怕眨一下眼都会错过江珝。

他搓了搓手,冻僵的指甲泛着青紫。他又哈了哈气,然就在这时,只觉得背后一阵压迫袭来,他刚想回身,一只大掌拍在了他的肩头,他彻底僵了——

第50章 海棠

江珝和禹佐到了陶然楼, 辅国将军家的这位小姐已经在此等候了。二人相见, 江珝平静无波,冷清清的,可那位小姐便这么淡定了。

目光对上的那刻, 她登时愣住了, 望着他的眼睛错都不错,失神了良久。直到禹佐提醒才恍然反应过来,福身揖礼,但目光仍是时不时地撩着他。

二人落座, 彼此都未言语,江珝脊背挺拔地靠在椅背上,凝神打量她。这姑娘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肤白唇红,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凤眸弯眯, 偷偷瞄向他时, 眼角会微微上扬,透着股淡淡的妩媚。

如是看, 这姑娘却属绝色,不过这些江珝都不在意了,毕竟她根本记不得她的面容,于是视线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扫动,循视着她的身量……

他倒是淡定, 这姑娘住不住了,几欲开口,可看看面前这清冷如谪仙的人,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来之前都想得好好的,她定要问问他为何才找自己,为何要把她送到江宁,那夜他到底是怀着何等心思与自己发生的……她还要痛诉他给自己带来的困扰,甚至是灾难,他要指责他的不负责任。还有,既然这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他究竟打算如何弥补——

便是在他入门之前,这话还愤愤地在头脑中一遍遍地过着,然当真见到他了,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天下竟有这般完美之人,俊朗清逸,气质矜贵得让她错不开目,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魅力让她为之心晃。前一刻还当做“灾难”的经历,她竟有了丝“庆幸”的意味……

“你姓甚名何?”他总于开口了,语气淡淡的,连声音都那么好听。

那姑娘愣了一刹,随即含笑道:“小女姓胡名瑢之。”

“胡瑢之……”他喃喃,唇齿轻碰,字字清晰,那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这么动听。“你家在何处?”他又问。

“桐庐。”她应道

“那为何会出现在杭州城内?”

“我外祖家在杭州城内,我随母探亲,半路……”

“战乱之际,你去探亲?”江珝截了她话。

胡瑢之愣了下,解释道:“……当时叛军还没攻入杭州城,母亲带着我也是想躲躲,怕桐庐不保。”

“嗯。”他颌首应了声,抬手去碰茶盏,却未饮,唯是用指尖在茶盏的边缘处摩挲。

他手指真好看,修长白皙,比那瓷器还要精致,全然瞧不出是握剑的手。可偏偏地,他就是个叱咤沙场的将军,还是朝廷炙手可热的重臣,她太知道他的分量了。只要有她在,她的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她不能错过机会。

“将军,我们……”

江珝手指轻抬,打断了她。他好像对她的话甚至对她的想法全然不在意,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给,傲慢至极。要知道可是他对不起的自己,要弥补自己的也是他!

“你是如何逃出杭州城的?”

胡瑢之深吸了口气,平静道:“城门被打开后。”

“那你弟弟呢?”

“弟弟?”胡瑢之反问,随即反应过来。“我和他走散了,就在被将军解救的时候,我们被叛军冲散,到如今我也没有一丝他的消息。表舅母还派人去找了,可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他是凶多吉少了……”说着,她颜面而泣,“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啊……”

“许他还在,而且就在京城。”他淡淡道。

“真,真的吗?”胡瑢之顾不得抹泪,惊讶道。这一瞬,她真的除了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丝期待都未曾出现。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含泪求道:“将军,您可是有他的消息了,您能帮我找到他吗?”

“好。我知道了。”江珝点头,随即起身离开了座位。

胡瑢之急了,以为他要走,也跟着起身追了过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

江珝驻足,垂眸看了眼她的手,又扫了她一眼,面容寒森森的,寒得让人发悚。望着他幽暗的眸色,她怕了,瑟缩收手,忐忑道:“将军,您,您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他清冷应。

胡瑢之喉咙咽了咽,硬着头皮道:“咱不是该谈之后的事啊?”

话一出口,对面人居然笑了,勾了勾唇,道:“我今儿来只是问问往过,之后的事,我自会让人与辅国将军谈。”

“我们之间的事为何要与他谈?”胡瑢之急了。

“我们之间的事?”江珝扬首,笑影更深了。“眼下这事,怕不止是我们之间了。”

胡瑢之不明白什么意思,江珝又道:“也好,既然你想说,那便说说吧,你想如何解决此事。”

等的便是这句话。“我要嫁你,既然已成了你的人,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嫁他人了,我只想跟着你。”话是羞涩,可她眸中闪的却是期待。

“我有妻了,还是皇帝赐婚,想必你也该知道吧。”

“我知道,我没有让将军为难的意思。我也明白,以我的身份是不配当你的正室的,所以只要给我一席容身之地,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我甘愿做妾,哪怕为婢。”

话说得好不真挚,可江珝的关注点似乎有点偏。他佻笑道:“你的身份,如何就不配了?清白的姑娘,又是辅国将军的远亲。”

“这……”胡瑢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江珝也不需要她回答,又问:“我若是不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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