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2 / 2)
如果是旁的人,褚韶华可不会这般知无不言,容扬颇具天资,褚韶华忍不住指点他几句,与他说一些商业上的技巧。容扬颇是受教,很有礼节的为褚韶华添茶布菜,当然也不忘照顾自己小姑。容臻说,“既是生意谈成,阿扬你寻个日子过去给你二姨夫和他家老太太请个安问声好。”
容扬点头,“这是应当的。”问褚韶华,“不知二姨夫和老太太何时有空闲,我何时过去便宜。”
褚韶华目瞪口呆,心说,我也不认识你二姨夫啊,我又不是你二姨。
容臻忽然笑了,一拍脑门儿,“这事儿我忘了和韶华说,她还不知道。”同褚韶华说起两家的亲戚关系来,闻雅英的生母与容扬生母是嫡亲姐妹,都是田家的闺女。
褚韶华颇是惊异,细看容扬不知哪里还真与闻雅英有些相似,两人都是精致好相貌。褚韶华笑嗔容臻,“这事我竟不知!这可真不是外人,说来,容姐姐,你该早告诉我!”
她喝口茶,笑说,“江南联姻甚多,阿扬与田家是至亲,我与田家只能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了,你与田家没什么关连,倒还有些嫌隙。在美国时,我就想着,倒没什么好提的。不过,知道你男友是闻先生,我就说你们二人眼光都不错,很是般配。”
褚韶华又不解了,问容扬,“你既来上海,怎么倒住饭店,没住你舅家去?”这可是嫡亲的舅舅,娘舅娘舅,都说见舅如见娘,舅家就是这样亲。
容扬有些不好意思,“外祖父过逝后,我爹与舅家有些经济纠纷,多少年不来往的。我母亲过逝,外家也没去人,这还怎么来往。那会儿,二姨都去逝了,二姨丈得信儿还打发人送了奠仪,我心里很感激。这回卖宅子,小姑说要介绍给夫人,我提前登门,就怕生意不好谈?您因着二姨、二姨丈这里,怕有话不好说。我就说,不如先谈好生意,成不成的我再登门给长辈请安。”
“人不大,想的倒是周全。”褚韶华笑,“你怕是不知我的性情,生意是生意,生意上的事你二姨丈从来不管的,我谈生意也不看人情。一码归一码。”
褚韶华很热情,“容姐姐那里不大宽敞,她又要出门工作,且是与人合租的宅子,你去的确不方便。你干脆住我家去得了。我估计你得多留几天,那宅子里的东西,你比旁人知道的清楚些,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就由你瞧着找卖家议价吧。我家里别的不多,书倒是不少,有一些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有一些是你二姨丈从欧洲带回来的,也有这一两年请国外朋友代为采购的。”
容扬并不是爱打扰人的脾气,听褚韶华前半句已有心婉拒回绝,可听到后面,容扬压下那些婉拒的话,笑着为褚韶华续上水,声调努力温雅,声音却依旧如破锣,“那我就打扰了。”
褚韶华继续很热情的问,“是不是受凉感冒嗓子不舒服?”
容扬很要面子滴,“无碍无碍。”
容臻手肘轻撞褚韶华,“你怎么呆了,阿扬正在换嗓子。”
褚韶华自己先笑了,“我说怎么公鸭嗓。”
年轻的容扬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再如何少年老成,竟是叫褚韶华笑的脸颊有一些烫意,想着闻夫人可真是的,他这是公鸭嗓吗?比鸭子叫还是要好听许多的嘛。
吃过午饭,容扬送了褚韶华容臻到饭店没门,他要先收拾行礼退房。褚韶华说三点派车过来接他,容扬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褚韶华道,“别啰嗦了,男人得爽快些。就这么说定了。”
容扬认为自己非常男人,难得他现在还能在上海得到亲戚这样热情的招待。尤其闻夫人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还能如此,就更加难得了。
两位女士一阵香风的走了,容扬心中忽然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在他孤寒的人生中,一道阳光之外,又多了一道阳光。
容扬有些出神,直待门童轻声提醒,“先生。”
容扬抬头,见一位长裙轻裘的美丽小姐在一群男宾簇拥之下正站在酒店门前打算进门,容扬偏生站在大门中间铺砌着大理石的地上,容扬轻轻让开门,一时传来一位男士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这里换了新花样,门童都作前清打扮了。”
门童陪笑不能答话。
朋友们一阵笑声,那位小姐的声音清脆如百灵鸟,“别这样说,那可能是一位前清贵族。”
“陈小姐你在国外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贵族,无非就是遗老遗少。”
容扬可不是怕人说的,他来上海早看惯了异样眼神,待那群公子小姐进入酒店后,容扬随之去自己房间收拾。有与这些闲人生气的时间,还不如想想到闻家的事。
容扬是个周全人,到附近置了两样糕点为礼,方与司机去了闻家。
闻太太听阿芒说了容扬过来的事,家里立刻将客房收拾出来。闻太太见容扬仍做旧式打扮,也没露出惊奇,待容扬很客气。毕竟,这是闻雅英的娘家亲戚,人家小伙子好意过来,她家可不能失礼。容扬彬彬有礼,奉上礼品,闻太太问他些话,皆对答有礼。
闻太太心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礼数周全。
小闻韶还跟着在一畔忙,给容扬递果子,然后,很奇怪的盯着容扬,容扬说,“叫哥哥。”
小闻韶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大眼睛眨啊眨,眼中透出好奇。容扬很少见这样小的孩子,问,“阿韶还不会说话么?”
“会说,就是不爱开口。”闻太太笑呵呵地。
容扬跟闻太太其实没什么共同语言,闻太太却是个好客的性子,她还有个好客孙子。闻韶可是有事情做了,容扬到房间,他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到房间,容扬去书房,他继续跟到书房。闻太太抱都抱不走,容扬心说,我还从没这样招人喜欢过,便随小家伙跟了。
容扬很喜欢闻家的书房,安置下来后就是在书房看书,或是拿几本书到房间去读,还教小闻韶背了一首诗。然后,韶爸韶妈回来,就见儿子背着小手挺着小胸脯复读机一样的念,“呢呢呢(鹅鹅鹅),曲吭(向)向天歌,白毛浮绿岁(水),红掌拨清歌(波)。”
闻太太笑的见牙不见眼,直给小家伙鼓掌,于是,小闻韶就得意的不得了,又给大家背了一遍。
闻知秋抱起儿子,“背的真好,谁教你的?”
闻雅英抢着说,“表哥教的,教好几遍才学会的!”
闻雅英就坐在容扬身边,神色中露出得意,对容扬很亲近。
在闻知秋进门时,容扬就站了起来,见闻知秋的视线看出来,他含笑打声招呼,“二姨丈好。”
闻知秋知道容扬来家的事,褚韶华打电话同他说了,让他晚上没事早回家。闻知秋一只手臂托着闻韶的小屁股,不禁感慨,“阿扬已是大小伙子了。这些年不见,还记得姨丈吗?”
容扬笑,“不太记得了,我跟父母回乡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过,家里有姨丈的照片,姨丈比从前更显风范。”
“你们长得太快,催人老啊。”
“姨丈觉着我长得太快,就看看阿韶,过一二年,再给阿韶添两个小弟弟,姨丈就更得精神百倍。”
闻知秋哈哈一笑,让孩子们都坐,坐下说话。照旧先问过自己的连襟儿,容扬父亲的身体,虽然这实在没什么好问的。然后问容扬什么时候来的上海,轻轻责备他该早些家来。褚韶华说,“说件事妈、知秋你们都得大吃一惊。容姐姐就是阿扬的小姑,你们都没认出来吧?”
闻太太都不能信,瞪大眼睛,“真的?唉哟哟,我竟没认出来!这眼睛是越发不管用了的。”
容扬笑,“听小姑说,我们是在二姨丈和二姨成亲那一年离开的上海,老太太您都没见过我小姑,怎么会认得出来。”
闻太太也笑了,说,“阿臻来家好几次,你姨丈也没认出她来。”
“姨丈以前也不一定见过我小姑。”容扬道,“我祖父原是个最开明的人,偏生去的早。我父亲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肚子遗老遗少的性情,我这不还留着前清的辫子哪。现在嘉兴留辫子的,也就不多的两三家。祖父去后就是我父亲当家,让我小姑是女眷,很少让她出门,亲戚间走动都少叫她去,她估计以前都没来过您家。这哪里能怪您和二姨丈认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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