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1 / 2)
褚韶华点点头,阿芒端来汤药,闻知秋接过,要喂褚韶华吃。褚韶华强支着身子,“我自己来。”一勺一勺的喂,还不如一口气喝掉。
看褚韶华端起药一气喝掉的俐落模样,闻知秋微微放心,还有这样飒爽的精神力,韶华会没事的。
褚韶华知道原委后就让闻知秋闻太太都出去了,他们在,看到褚韶华忍耐疼痛也只会更担心。褚韶华轻声说,“阿芒,找本书来念给我听。”她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闻太太伤心的出去看厨房里准备的药膳,闻知秋还要去警局继续查案子,抓贾小姐可以让乔立签抓捕令,要抓田家其他人,就要闻知秋的手令了。
闻知秋到警局时,贾小姐已经带回来了。乔立低声介绍抓捕时的情况,他带人过去时贾小姐那里还盛着牌局,牌局还有个熟人,田四小姐在那里一起打牌。闻知秋眉心陡然一蹙,却是什么都没说,让乔立立刻准备审问。
贾小姐这样的女子,狠毒的令人恶心,却是比刘嫂还经不得问,警局的手段用上两样,就问什么说什么了。钱的确是她给刘嫂的,不过,这事同田家有一些关系,但更多是贾小姐与褚韶华的恩怨。如果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褚韶华不会不知道,审问过后,闻知秋都觉着这女人是不是有精神病!
贾小姐年纪并不算大,脸上妆容浓艳如同画历红星,身上的风尘气遮都遮不住,完全看不出曾就读高等学府。语气哀怨,眼神歇斯底里,声调里浓浓的怨恨带着仿佛从地底爬出的森森鬼气,“你们这些人,如何明白出身底层的苦。我的相貌、成绩、聪明、才智,哪样不及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就因为我家没钱,参加酒会要借衣裳借鞋子借首饰借包,连化妆品都要借!知道被人当面说就是做狗,主人也不够大方的那种屈辱吗?我好容易跟了王局长,有了稳定的生活,就因为那姓褚的,王局长把我们全都打发了!我们母子分离,都是拜她所赐!我跟了张市长,还没过两天好日子,张市长又被你们害的离开上海。我家里的工厂机器,褚氏商行才花了几个钱!要不是你闻局长撑腰,你以为褚氏商行敢对我家生意下手!”
闻知秋皱眉,原不想理会精神病,却不想手下误会,冷冷道,“韶华从来没有仗着我做生意,如果你家认为生意不合适,可以把工厂卖给别人。上海的大商人这么多,凭贾小姐你的人脉,你递个话,他们商行可以另去寻求合作。如果你的才能足够,你更可以亲自去经营你家里的生意。”
“出身底层怎么了,韶华与我都是出身贫寒之家,你家里能供你一个女孩子读震旦大学,可见家境并非不堪。你读震旦的时候,韶华在做生意讨生活。你给别人做姨太太的时候,她出国留学。你沦落至此的时候,她留学归国,嫁给了我。你不过是嫉妒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这么嫉妒她,上海成功的女性很多,甚至很多人不似你读过大学,可她们活的比你更有尊严,没有去给谁做姨太太,更没有辗转在有权有钱的男人的床上。韶华根本不认识你。打发你离开的是王耀宗,王耀宗和张市长是正经姻亲,王耀宗一死你就去跟张市长,你可真有脸皮!更遑论你跟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贪图的不过是钱财。”闻知秋淡淡道,“没有钱没有漂亮的衣裳鞋子首饰和包包,可以不去参加酒会。凭你的文凭,寻一位教职的工作不难,靠自己双手多兼几份职司,很容易便可赚得衣食周全。你不过是无法满足自己的虚荣,妒人有恨人穷。你做这样的事,田家知不知道?”
贾小姐哈哈大笑,十指抓紧座椅前的锁具,纤细的指骨突出开来,浓妆艳抹下全是癫狂,“这谁知道呢?反正田大看到过我给刘婆子钱。田四知道我恨姓褚的,成天告诉我你与姓褚的多么恩爱,告诉我坊间都知道,是你们杀了王局长!”
闻知秋不再理会贾小姐疯狂的笑声,转身离开审讯室,直接签发手令,把田大田四请到警察局问话。
不论是谁,任何人都不能动我的家人!
第270章 狗咬狗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田家人其实并非全无智慧,如田大田四,不约而同的做的这种推波助澜、借刀杀人的事,也挺有智慧。当然,如果智慧不认为这是对它名字的一种侮辱的话。
有时候,这样的“智慧”,不如没有。
这样的“智慧”,也有一个名字,叫大愚若智。
闻知秋在上海政界多年,在闻知秋刚刚留学归国来到上海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有一些家门底蕴却贫寒的年轻人。过逝的田老爷子慧眼识珠,以爱女下嫁。
彼时,当真是下嫁。
闻知秋能得田氏许以爱女,自然有些才干。在上海,有才干的人很多,闻知秋的才干可能比寻常的才干要更多一些。可能,没有田家相助,闻知秋也能在上海赚得一席之地。
但是,不会这么快。
会晚上几年。
尽管闻知秋一直声称对商业行为完全不了解,更不会参与,可是,他与上海金融界极有名望的席家交情颇深。田家现在已难上台面,但在田老爷子在世时,这位上海商业协会的会长,一定给过闻知秋某些政治上的帮助。
可惜的是,田老爷死的太早。
田老爷一死,田家式微。
闻知秋却是借助先前的那些帮助牢牢的在上海政界扎下根来,闻知秋是个很珍惜名誉的人,这些年,哪怕田家行事越发不符合他的审美,他依旧或主动或被动的成为田家在政界的倚靠。这是出于姻亲之家的守望相助,也是出于对先前田老爷恩情的报答。
如果你想在某个地方长久经营,你必需要在意你的名声。
这些年,田家真正吃亏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褚韶华被刺之事,田家赔了褚韶华四十万大洋的精神补偿。
闻知秋会报恩,但是,你不能触他逆鳞。
他可以在政治上给田家倚仗,但是,他不姓田,他是田家的女婿,不是田家的狗。田岳父对他的帮衬指点,他铭记于心,但是,他没有卖身给田家,田家也不能碰他的忌讳。
他在以结婚为前提追求的女子,田家说杀就要杀。他结婚后怀着身孕的妻子,田家竟敢推波助澜的坐视他人下杀手。
闻知秋冷笑,如果你们不把我当亲人,那么,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到此为止吧。
闻知秋签发逮捕手令,乔立亲自带人去办的这事。警察局早不是先前王胖子在时的光景,乔立先令人布控,因为,不论田大还是田四,都是住在租界内,警察局不能到租界抓人,他们要等这两人出了租界才能动手。
乔立着个女人打电话,约田大出来吃酒,约田四出来打牌,俩人一抓一个准。刚一出租界门就被警察局的人抓了起来,田大田四都不是一个人出门,但是,不管司机、听差、还是丫环老妈子,都不敢与荷枪实弹的警察相抗,田大田四没能出声就被塞警车接受调查。
为了避免警察局逮人有什么不规范的地方,乔立还带着警局的法律顾问虞律师一起抓的人。
待田二与田四的婆家郑家打电话到警局问原因时,闻知秋正在审讯室旁观对田大田四的审问,两人自然不能承认。贾小姐却是打定主意要拖二人下水的,说出的故事更是精彩至极。“田四其实你何必急着把我推给令兄,我又不可能进郑家的门儿,有我在,你家男人倒不至于去另寻他人。你以为把我推给令兄,郑三就不会另寻他人了?哎,枉他当年追你追的紧,与我一起时,我问他你滋味如何,他说瞧着三贞九烈,也不过是勾引自己姐夫还没勾引成贱货。他摆弄起你来,也不比长三堂子的娼妓更爽快。”
田四怒吼一声就要扑过去撕打贾小姐,两人都有警察按住,田四只得破口大骂。贾小姐更是大爆田四的私事,“自己亲姐姐刚死,就想接手亲姐夫,可惜人家不要你。见到褚小姐又妒又恨的人是谁?暗示我讽刺嘲笑褚小姐的是谁?褚小姐说的真不错,就是养条狗,也要给狗吃饱才好。你真以为郑三爱你啊?哈,你们结婚前的头一天晚上你知道他在谁那里?是我的床。你们结婚的那天,我是你的伴娘,我们就在教堂的圣器室里享受男女的欢愉。你们的新婚之夜,郑三还有力气吗?”
“你这个贱人!”四田怒骂。
“我的确是个贱人,我是自内而外贱到明处,不及你这位高贵的大小姐,说你贱都是抬举你,我再没见过比你更恶毒的贱货。王耀宗当初对褚小姐不过是见色起义,是你去我家打牌时明里暗里的同他说褚小姐有军火人脉,银行里有大笔的存款吧?王耀宗一死,你又为我与张市长牵桥搭线,张市长倒台,我去找郑三,你转头把自己亲哥哥推给我,为什么呀?肯定是你大嫂陈家与郑家争码头,原本你以为有我在张市长那里为郑家说话,肯定十拿九稳吧?郑家竟输了陈家,我说是陈家私下说了郑家的坏话。你气不过,你大嫂姓陈,是陈家的千金,真难为你没胆量招惹陈会长家,倒是拉皮条拉到自己亲哥哥这里来。我跟你大哥过的也不错,你多清白无辜啊,轻描淡写的同我说你家小姑被蜈蚣咬伤,受了惊吓流产的悲惨事。说褚小姐如今春风得意,非但嫁给你一辈子肖想人家都没睬过你的男人,还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马上就要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更让你嫉妒的眼睛滴血的是,这个在你与你的家庭明示暗示都对你无动于衷的男人,深爱他现在的妻子!这个女人算什么,不过是北方来的寡妇,出身不及你,学识也不及你,除了美貌,年纪还比你年长!可你的姐夫就是喜欢她,追求她,在宴会上维护她!后来她出了国,你姐夫宁可等她三年也不染二色!待她回国,你嫉妒到绝望,因为,这个女人非但拿到了国外一流大学的学位,还得到了你们田家与督军府的军火生意,这个女人,除了出身不如你,现在样样比你强!”
“你与我说,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像天敌一样。别人拼尽力气求而不得的东西,她不必弯腰就有人送到她的手上。真是太令人嫉妒了。”贾小姐是更恨曾骂她是狗的褚韶华,还是更恨当她是狗的田四呢?贾小姐哈哈大笑,状若癫狂,“若我是闻局长,我也不要你!是谁一遍又一遍的在人家孩子的面前说,褚小姐人品不好,勾引你爸爸,是个下贱的女人。我真是为闻局长庆幸,闻局长是慧眼识贱,没进你的圈套。不然,真娶你这么个贱种回家,以后生出来的也是一群小贱种!”
一个淑女,是不应该口出恶言的。
田四一直以淑女自居,但是,人失去理智后会暴露出许多掩藏起来的本性。就譬如田四,给贾小姐连骂带爆料打击的教养全无。田四冷笑,“要不是我认识你多年,真得当你清白无辜。是谁求着我带她参加舞会,是谁到那些下贱的地方去取经,糊弄王局长装完璧之身,真难为王局长还以为你真是清白可人的女大学生了。你以为你那点手段糊弄得了谁?你与我大哥的事,我大嫂难道不知道?我宁可给丈夫寻个干净的丫头也不要你这种东西。你大学的学费怎么来的?你不会以为我大嫂不认识你吧?大一的冬天,你在我大哥房间做了什么事?我与大嫂就在隔壁喝茶,我气极要去揪你出来问你要不要脸面,大嫂说反正嫖娼还得花钱,你倒是更便宜些。陈家爷们儿的床你都上遍了吧!亏王局长以为你肚子里的真是他的骨血,是哪个男人的野种怕你自己都不清楚吧!”
“你多可怜哪。家境不好,一直被我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太太奶奶的欺负,你多无辜啊,要不是出身不好,怎么会给人做妾做小,怎么能用身子去换学费?”田四冷笑,“褚小姐骂你是狗,还真是抬举你。我家小姑的确是被毒虫咬到,受惊流产,这事不少人都知道,怎么就你听了就起了黑心!你家境不好,起码供你读到高中了吧!你恨褚小姐恨她什么?恨她家境连你都不如,竟过得没有你可怜,竟不需要用身体去换钱,竟比你有本事有智慧,连被你深深嫉妒的我都比不上她!她怎么能过得这么好呢?她明明一无所有。你要靠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才能过得衣食无忧的日子,要被他们取笑、玩弄,有些钱后发现,他们竟不把你当人!儿子玩儿过后,还可能把你送给老子!你多不忿啊!你漂亮、聪明、能干,你觉着你比世人都强的,起码,比我强啊!我全赖出身好,命好。”
田四讥诮的问她,“你要真有半点儿聪明,就应该明白,男人的床,好上不好下。要出卖身体换钱,就别怪人把你当女表子。别人付了钱,你卖的就是身体与自尊,这是公平交易!”
“你那满心的不忿从何而来?是王局长勉强过你,还是张市长勉强过你?是我主动给你介绍的张市长吗?你向我哭诉王局长过逝后你日子不好过?我原是想把你介绍给张公子,让你们小妈、闺女共侍一夫,谁晓得你别具慧眼,看不中张公子的中看不中用,想去伺候老的。”田四嘲讽道,“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贾春花,高中毕业没有大学学费,出去找份事做难道找不到?褚小姐都去百货公司当过售货员,你那会儿总比她有学问。震旦一年学费也不过两百大洋,你家在上海,多找几份工,节俭着些,难道攒不出来!再者,师范学校是不要学费的,你一样可以去考,为什么非要读震旦?无非是你知道,读师范的多是家境贫寒的,而震旦大学里,有钱人多!”
“你一心一意要做人上人,结果成为别人脚下的泥!你要恨,应该恨你自己,路是自己选的!我比你强的一点就是,我自己选的路,我绝不后悔!”
相对于田大那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问她们”的供词,田四直接对着审问的探长说,“我没有做过你所指控的任何一件事,我要见我的律师!”
田四的强势倒是有几分田老爷当年的意思,只是,田老爷一辈子也从未做出过这样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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