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2 / 2)
褚韶华是下午去杨宅时见到的杨父,杨丘介绍,“韶华,这是家父。爹,这就是我同你提起的褚小姐。”
褚韶华打招呼问好,杨父略略颌首,“褚小姐好,随便坐,只当自己家一样的。”
“也不知伯父来了波士顿,未带拜望之礼。”好在,褚韶华没有空手去别人家的习惯,她示意手里的纸带,笑道,“城里有一家咱们陕北人开的菜馆,听说他那里有腌的酸菜,我去要了些来,伯父尝尝,看和关外的酸菜是不是一个味儿。”
“在关外时不觉如何,每天都吃这东西,可这一出来,时间久了,还真有些想。”杨父笑,面容中的严肃得以缓和,“我来得巧,也有口福。”好奇的问,“在外国开餐馆的华人倒不少,不过以往在国外从未见过有酸菜,这些西方人难得吃得惯?”
“他家菜馆的酸菜不卖,都是做来自家吃的。那老板也跟我说,一天不吃这口就混身没劲儿,他家从老板到伙计都是陕北人,都要备几缸自家来吃。”褚韶华把手里的酸菜交给杨家的厨子,这厨子就是杨丘从关外家里带来的,拾掇酸菜的行家,略一闻就说,“是上等的好酸菜。”
杨父道,“汉卿最爱吃酸菜饺子,多做些出来,他一顿能吃两碗。”
厨子应一声,抱着酸菜退下。
仆佣端来咖啡,褚韶华接了,问杨丘,“少帅不在家?”
“一位从纽约来的严小姐,约了少帅出门喝咖啡。”杨丘道。
褚韶华手里的咖啡一顿,听到严小姐这三字,便问,“可是一位小脚小姐,妆画的极精致,脸孔小小的?”
“你认识她?”
“去年圣诞节后我去纽约认识的。”褚韶华想了想,说道,“她与余锦鹤大诗人交情极好。”
杨丘面色有些尴尬,笑笑,没再说什么。
杨父倒是很看得开,将手一摆,“男人嘛,汉卿出来好几个月了,这也不算什么。”
褚韶华看杨父一眼,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杨父呷口茶,问,“听说褚小姐一直帮汉卿联系美国的军火商?”
“少帅以前帮过我,他这样吩咐,我自当尽力。”褚韶华道。
杨父点点头,“不知美国这里的价位如何?”
褚韶华不喜杨父对女性的轻视,诚恳又礼貌的拒绝,“按理,伯父有问,我自当知无不言。只是这事毕竟是少帅吩咐我的,他不在,我不好先对伯父说。我们经商的,都是这样,只对主顾负责。”
杨父哈哈一笑,打量着风衣长裤的褚韶华,“无妨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眼中反是透出欣赏,“现在的女孩子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你们都是新派人,都不穿裙子改穿裤子了,也格外的会做事。”
“伯父过奖了。”褚韶华只当杨父的欣赏为真,笑眯眯地,“您不生我气才好。我想您是胡大帅麾下大将,少帅亲近的叔伯师长,我才敢放肆一二。”
褚韶华可不是那种倚老卖老仗着辈份就敬你一头的性情,她是再不肯轻易低人一头的,杨父是代胡家买军火,她一样是代少帅买军火,在这方面,他们是平等且具有竞争性的。哪怕她无意涉入关外权力之争,她也绝不是凭谁都可以吩咐的。
客厅内茶香咖啡香混合,褚韶华另起话题,“听杨丘说伯父是日本陆军士官学院毕业,上海陆督军府的许次长许叔叔也曾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进修,伯父,你们是同窗吗?”
“小许比我小一届。你也认识他?”
“我在上海时常去拜望许婶婶和陆家老夫人。”褚韶华笑道,“你们这一辈军人,很多都去日本留学的。”
“是啊,我们那时候还是朝廷派谴的留学生。留日,留德,都有。现在年轻一辈,多有留美的。美国西点军校也是极有名气的学校。”
“那您怎么没让杨丘读西点军校,倒让他来波士顿了?”褚韶华饶有兴致的问。
杨丘给褚韶华一个眼色,诶,怎么问这问题?笑,“我的志向是做学者。”
“做学者倒也一样可以报国。只是如今国内局势并不安稳……学者就学者罢。”杨父瞥儿子一眼,“以后到大学教书,也是一门营生。”
杨父倒是很欣赏褚韶华的胆量,问她,“我听杨丘说,褚小姐也在波士顿读大学,读的是哪个大学?”
褚韶华道,“史密斯学院。”
杨父一听便知,“女子大学里数一数二的,是个好学校。”又问读的什么专业,完全不似刚开始见面时表现出的粗豪。就凭杨父对美国大学了解到,连女子大学都有所耳闻,便知此人必是极细致博学之人。听说褚韶华读的政治与经济两个专业,杨父颌首,“都是好专业,现在咱们国家,军政不平衡,国家百姓也大都饿着肚子。你读的专业都是利国利民的,以后必能大有所用。读到大几了?”
褚韶华笑,“大二的课程暑假前就读完了,我现在读大三的课程。”
杨父一拍大腿,同褚韶华道,“干脆你毕业到关外去吧,我给你安排个官儿,去政府去银行都成,包管是实权实职,如何?”
褚韶华笑,“伯父美意,我心里非常感激。只是我男朋友在上海任职,我毕业后还要回上海。”
“有男朋友了?”杨父好奇,“哪家的小子啊?”
“上海闻先生,他现在任上海市政厅秘书长。”
杨父豪爽的说,“这简单,连上他,一起去关外,到时我也把他推荐给大帅,我们大帅可是求贤若渴啊。褚小姐的男朋友,一听也不是个寻常人。”
褚韶华听杨父说话直爽,却是极有分寸,请她去关外,就说给安排个官,想是认为女子有个职位便罢了。谈到闻知秋时,就要推荐给大帅。这两者分别,拿捏的恰到好处。褚韶华客气的说,“伯父好意,我心领。只是他颇受张市长器重,为人手下,最讲究个忠心。关外虽好,他怕是不肯弃旧主而去。咱们虽有一北一南,只要彼此心里记着这情分,也就是了。”
杨父哈哈大笑。
晚上用饭时,褚韶华问起关外风俗趣事,杨父言语幽默,气氛极好。只是,直待用过晚餐,也并不见胡少帅回来。褚韶华就在杨宅的客房歇下了。
父子俩私下说话时,杨父点了根美国烟,吸一口,打量儿子一眼,皱眉道,“我看这褚小姐不错,你也丧妻多年,不考虑考虑?”
“我倒是想考虑,您没听韶华说她都有男朋友了?”
“废物,只是有男朋友,又没成亲。烈女怕郎缠,你这都读书读到国外来了,怎么越发拘泥。”杨父斜儿子一眼,颇是不满。
“别说我这事了,爹你和少帅的事到底怎么着?”
“怎么着,不怎么着,这事最终还得大帅拍板哪。”杨父笑笑,重复褚韶华的话,“为人手下,最讲究个忠心。是不是少帅跟褚小姐说了什么?”
“少帅只是两三年前偶尔帮过她一次,他不会与褚小姐说这些。”
“精灵古怪的丫头,那就是自己猜的。还拿话擦起老子来!”杨父嘿嘿一笑,似是不习惯这洋烟,伸手捻灭在水晶烟缸里,一双眼睛越发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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