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况,纵是如今小夫人想寻褚韶华说话,怕也寻不到了。白家这笔账到手,也到了年根子底下,盘过一年的账,掌柜伙计的都发了工钱红包,陈老爷也给两个儿子各一个大红包,因儿子们都娶妻了,这也算是过年钱了。至于儿媳妇这里,褚韶华私下也得了一个红包,陈老爷同大儿子大儿媳说的明白,这次白家的账能这般顺遂的要回来,多亏了褚韶华出力。只是此事不是能往外说的事,自此不要再提。
陈大顺褚韶华都应了。
褚韶华有手段,陈老爷半点儿不嫌,相反,陈老爷当初就相中褚韶华的好强能干。何况,想支起一摊子生意,就得有手段才行。只是,白家毕竟是大户,这次,褚韶华推小夫人进了白家门,倘令白家太太知晓这其间有陈家的手笔,岂不是叫陈太太不悦么。
让陈老爷说,就这么悄不声的过去才好。
如此,陈家收拾停当,就回乡过年去了。
魏家依旧没有回乡,还是托了陈家给魏老太太带了年礼回去。
其实,哪儿能不想回乡呢?这年代的生意人,纵在外挣出座金山,也是讲究叶落归根的。魏东家也是一样,只是,他委实怕了魏老太太,绝不能再让妻儿受土匪之苦,所以,宁可托陈家带回年礼,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回乡的。
倒是魏金,近来对褚韶华殷勤的很,哪天都得到陈家去拍褚韶华的马屁,私下还同褚韶华道了三回歉。这孩子简直担心的要命,生怕褚韶华回乡真在魏老太太跟前儿举荐了她去。
褚韶华只管享受着魏金的马屁服侍,就是魏金给她闺女做的小衣裳叫她瞧不上,料子是挺好的料子,可那针线,啧啧,不是褚韶华挑剔,魏金这闺女,非但生得一般,品性一般,连针线都一般。关键,智商太低。哎,人活到魏金这种份儿上,在褚韶华看来,也是一种可怜哪。
笨的可怜。
惋惜了一回魏金的智商,褚韶华就坐在家里的棚子车内,坐着被褥垫起来的车厢里,抱着乖乖巧巧的闺女,一家子回乡去了。这次回乡,因褚韶华带着闺女,还收了不少礼。在北京时,亲戚们纵知道褚韶华生孩子的事儿也不能恭贺,如今陈家一家子回乡。褚韶华一向在亲戚里好人缘儿,故,知道的,见着孩子的,都有礼。有如村长三叔三婶一般直接给了十个铜子的,还有给布料的,也有给鸡蛋的,褚韶华不挑这个,心里就是觉着欢喜。
当然,她怀闺女前做的那奇梦,又叫陈太太褚韶华婆媳拿出来说了一千两百遍。
此次回乡,无事不顺。
便是带着闺女丈夫回娘家,娘家除了较往年更破败了些外,并没有什么别个变化。且,虽则院子破败了,褚太太脸上的皱纹较往年更多了些,其他几人倒是脸色红润饱满,尽管身上衣裳都是寻常土棉布的质地,也知绝没有挨饿受动。褚母自柜里拿出个包着红布包的小银锁给外孙女戴上,想摸摸外孙女的小脸儿,又担心孩子皮肤娇嫩,自己老茧粗糙,倒弄疼了孩子,只得收回手,把外孙女赞了又赞,“萱姐儿生得有福,像她爹。”
“我也说,除了这脸盘儿有些像我,别个地方都如跟大顺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脚指头都是一模一样的,我都说,这可真是亲父女。”
王燕儿的儿子已经快三周了,不论是走是跑都很结实,围着萱姐儿瞧了一回,很实诚的说,“像大姑父,像大姑父!”逗得大家都笑了。
褚韶华给闺女理一理娘刚刚给戴的银锁,这银锁样式与侄子小宝儿脖子里戴的是一模一样的,一面刻平安如意,一面刻长命百岁,只是,小宝儿那个戴的久了,倒有些发乌,不及这一只是新的,银澄澄的。其实,闺女非但有银锁,金锁也有的。银锁有三副,一副是公婆给的,说以后孩子们都有;另一幅是魏东家魏太太送的。还有一套是与褚韶华交好的后邻周太太送的,平时褚韶华都是给闺女换个戴。至于金锁,是潘太太在闺女满月酒时送的,因其贵重,褚韶华平日里都是给闺女收着,并不叫戴。褚韶华是个心眼儿多的,回娘家前特意把闺女往常戴的小银锁也收到了柜子里,什么都没戴,就抱了闺女过来。
见娘家有给预备银锁片,哪怕就是个薄片,褚韶华心里也欢喜。何况是与小宝儿一样的银锁,褚韶华给闺女理一理银锁,笑道,“萱儿谢谢你姥姥、姥爷。”那笑却是在脸上一凝,褚韶华看母亲一眼,唇角一勾,将手抚平银锁下头大红的流苏穗子,同父母道,“我看家里越发不比往年,怎么还拿出银子给孩子打这样的银锁,没的靡费。爹娘的心,我都是知道的。”
褚太太欲言又止,褚父却是将手一挥,豪迈道,“你这好容易得了个丫头,咱家头一个外孙女,不差这一点儿半点儿的,只管给孩子收着就是!”
褚韶华笑笑,“既然是爹娘给的,我就代萱儿收了。爹娘这片心,我终是记着的。”
大家齐欢喜起来。
只有褚太太一双逐渐浑浊的眼眸里,似是流露出一些愧色,那抹情绪却也被褚太太低头剥花生的动作掩住,再不复见。
只要有孩子,就不愁话题。
何况,陈大顺喜欢孩子,这次回家还特意给小宝儿买了把竹刀,小宝儿接过竹刀,高兴的了不得,按捺不住就要跑出去跟小伙伴儿们显摆。王燕儿无法,因要看孩子,只得跟小姑子说一声,“我把他送到后邻婶子家去,不然在家也不得消停的。”把儿子送到邻家玩儿,心下却是想着,枉小姑子这等样的相貌,养个闺女竟是半点儿不随,真是可惜了的。
褚太太将剥好的一把花生豆放到褚韶华手里,褚韶华握着那花生豆,除那层紫色的细皮都搓吹了去,一粒粒滚圆饱满如同玉豆儿,还带着她娘的体温,褚太太念叨起来,“一般来说,闺女像爹的多,儿子像娘的多。”
褚韶华把那花生豆分了大顺哥一半,随口接道,“那也不一样,我跟我哥就都像我爹。”
“你看小宝儿就像你嫂子吧。”褚太太笑,“这个也说不大准,不过我瞧着你们这样就是这样。萱姐儿像女婿,过一二年,再生儿子,就该像你了。”
陈大顺笑,“定能应了岳母的话。”
褚韶华瞥他一眼,唇角微微翘起。褚太太细问起闺女怀身孕生孩子时的事,褚太太叹道,“我们在家是听你大力哥捎回的信儿,这离得远就是不方便,要不也能过去看顾着你些。”
褚韶华眉眼间笼着笑,不知为何,陈大顺却觉着她媳妇这笑也只是笑,未曾到心,就听她媳妇安慰岳母,“娘你别担心,公婆大顺哥待我都好,就是生了闺女,我公公婆婆也很高兴。”
褚父咂摸着女婿年下送的新茶,道,“那是,从你做的那梦就知道,这孩子以后错不了,肯定有出息!”
陈大顺眉开眼笑,“都这么说,就盼着萱姐儿平平安安的,有没有出息倒在其次。”
中午依旧是王燕儿烧的肉菜,褚韶中打来一壶村酒,因陈大顺下午还要赶大车,褚韶华只令他浅酌几杯,不叫多喝。褚家人见褚韶华这么能管着陈大顺,心里都很高兴,认为褚韶华有本事。
王燕儿更是认为,小姑子虽则没能生儿子,可只瞧小姑子这才生孩子三个月,身段儿除了胸脯略饱满些,腰身依旧如未出嫁时那般的玲珑纤细,怪不得陈家大爷爱她爱得跟什么似的,竟是无一句不听她的。小姑子这等本领,寻常妇道人家也是没有的。
待中午吃过饭,褚韶华抱着闺女略歇一歇,给闺女送了回奶,趁着日头还好,就叫着大顺哥早些回去了。褚太太委实舍不得女儿,褚韶华道,“来前儿我婆婆千万叮嘱,就怕晚了天一冷孩子受冻,我车上带了被褥,仍是有些不放心。萱儿还小,待明年我们再回来,就能多玩儿一会儿了。”
如此,褚太太也便不再相留,一家子送了褚韶华一家三口出门。
陈大顺趁着日头好,赶着大车带着妻女回了家。闺女在车上就睡了一觉,待下车时,褚韶华更是把闺女围的严严实实,不叫闺女吹到一点儿风,先到陈太太的正房去,正房暖和。褚韶华把孩子放下,解开外头的小被子,里头的小斗篷,才露出闺女两颗黑葡萄似的圆溜溜的眼睛来,陈太太见孩子白净的小脸儿上晕出粉嫩颜色,不禁笑道,“我们萱儿这是路上就醒了,还是一直没睡。”
褚韶华笑,“路上晃啊晃的,倒是睡了一觉儿,要是再不到家,估计还得睡一觉。我瞧着萱儿爱坐车,咱们回乡的路上也是,我抱着她,一会儿一觉。想来觉着晃悠悠的跟摇篮一般。”
陈大顺自倒了盏茶吃,褚韶华把闺女斗篷上的小帽子略折了折,正叫闺女枕着,又拿被子给她盖上,把布娃娃给她拿在手里玩儿。同陈太太道,“娘,我去我们屋儿里瞧瞧火,把屋里烧暖了,我再抱萱儿过去。”
陈太太笑,“去吧。”
陈大顺也跟着媳妇一道自己屋去了,陈大顺还有事跟媳妇说,陈太太见儿子那半步都离不得媳妇的样儿,心下忍不住嗤了一声。想着男人还真是一个样儿,既是这样半点离不得,着紧的再生个小子才好。心里盼着孙子,陈太太瞧着这个孙女倒也高兴,尤其见着孙女胸前戴着的亮澄澄的银锁,陈太太笑着同孙女道,“唉哟,这是你姥姥家给的银锁啊,叫奶奶瞧瞧。”陈太太一入手,脸色就不大好,屋儿里倒也没别人,陈太太忍不住低声骂一句,“这样的东西也真拿得出手!”戳孙女的额角一记,嘀咕,“你这叫什么姥姥家!”虽没别个法子,心下到底愈发瞧不上褚家。
这会儿,褚韶华让陈大顺去烧炕,她通开屋里的炉子,给炉子通气,好叫火烧的旺些。这年头,屋里没人的话火都是封住的,为了省柴省煤,只是一回家,难免就觉着屋子冷,这也是褚韶华为什么不把闺女往自己屋带的原因。
待把火弄好,褚韶华先倒了两杯水,慢慢的坐在炕头儿喝着。陈大顺拿了另一杯,问,“原本不是说给岳家十块大洋么,刚在岳家,我拿荷包里觉着不大对,只剩五两了。”
褚韶华不急不徐的把水喝完,又倒了一杯,才轻描淡写的说,“哦,我拿了五块。”
陈大顺简直拿媳妇没法,他虽做生意不乏精明之处,性子却是极好的,同褚韶华从没红过脸儿的,这会儿也只是一叹,说媳妇,“我知你都是为咱们俩的小家好,只是这大过年的,又是给长辈钱,都是要给双的,哪里有给单的礼。”
褚韶华道,“我原想拿回六块,想想只剩四块有些少了,就又放回去一块。”
陈大顺并不恼,而是问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在岳家就不大乐。”
褚韶华冷冷一笑,啪的把手中杯子放小炕桌儿上,咬牙低声道,“要凭着生气,真是要气死了!你去掂量一下咱们萱儿的银锁就知道了!”
“银锁怎么了?”陈大顺摸不着头脑,褚韶华却不愿多说,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而道,“这屋里还得一会儿才能暖和,我去厨下先把明天蒸馒头的面和上。这年下事多,原也不用为这些事生气。”说完,就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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