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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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木匠听这话如何不喜,笑道,“过奖过奖,也就是干的年头儿长些。”

“手艺活儿可不就得年头儿长才精道。”褚韶华见嫂子端了水来,忙接了递给孔木匠,又要照顾三大娘,三大娘早自己接了,笑道,“我自己来就成。”

东西先给乡亲们瞧了个够,谢了孔木匠亲自送来,褚韶华还说留饭,孔木匠没留,说是去自己姐姐家,也就是三大娘家了。这家俱回了家,王燕儿都再三夸了又夸,褚韶中连连咋舌,说妹妹,“这也忒好了些。”

褚韶华道,“当初大哥表姐办亲事,爷爷给了二十两银子做聘,比我还多一倍。”

褚韶中与王燕儿当时各自的心情,都甭提了。

在正日子前的一个县集,褚韶华同三大娘商量,又坐了一回她家马车,到县里置了一套瓷盘瓷碗外加些零零碎碎、俩大铜盆回家。王燕儿瞧着都眼热,私下又跟丈夫念叨,“当初说自己没钱,还欠三大娘五十个钱,这置盘子碗、连带俩大铜盆的钱是哪儿来的?华儿心眼儿可真多!”

“行了,你也心眼儿不少,二十两的聘,你置了有二两嫁妆!我倒盼着你跟她似的,你这不是心眼儿没长对地方么?”褚韶中随手掸一下身上崭新的绸子袄,这是妹妹给他新做的,褚韶中原不大在意嫁妆聘礼的事,可经妹妹那天点了一句,心说,是啊,当初自己成亲时,祖父还在,虽在病中,家里到底是有老底子的,给了大姨家二十两的聘钱,瞧瞧媳妇陪过来的那仨瓜俩枣!

褚韶中一说这个,王燕儿立刻没话,可她到底是个厉害脾气,当下不服,又道,“要是你妹妹跟我似的,肯置二两嫁妆,咱家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紧巴!”

褚韶中脸一冷,“咱家不是你娘家,办不出这样的事!”

王燕儿气的脸上一白,到底是自己陪嫁少,说不出硬气的话,只得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褚韶华出嫁那日,整个褚家都是体体面面的,因她嫁的人家是殷实人家,褚韶华在村儿里风评也好,所以借了几辆大车帮着送嫁妆,大家都乐意,毕竟嫁妆不是白送,到陈家那里人家要给红包用酒席招待。当天那个热闹,陈大顺一大早的按着吉时来接人,褚韶华蒙着盖头也看不清楚,就听到闹哄哄的说笑声,上了红篷子的马车,一路就摇摇晃晃的到了陈家。在众人的笑闹声中,俩人牵着一段红绳,拜过天地后就到新房炕上坐着去了。

掀了盖头后,又是一番乡亲们的取笑。韶华只管半低头做腼腆样儿,她本就生的美,又是这样的好日子,眉眼间自带三分喜色。陈大顺这实诚人,眼望着媳妇就拔不出来了,只觉着早知褚家妹子好相貌,今日却又似乎格外的与众不同。要说如何言语形容,陈大顺没有那些文采,可他就是觉着,褚家妹子可真好看。不,现在得叫媳妇了。于是,陈大顺这按理在北京见过大世面的,一时都看呆了去。

要说褚韶华绝对是个有心人,临吉日前去的县集上,她非但置齐了盘子碗的瓷器,还找了个县里的梳头娘子,给她把眉毛修成时下弯弯细细的流行模样,买了一盒胭脂,涂了红嘴唇。甭看就是这样初级的打扮,在陈家村儿可是了不得了,一堆跟进来看新娘子的人都说,“唉哟妈呀,这可忒俊了。”这又笑翻了一群人。

褚韶华低头也不看陈大顺,陈大顺亏得有个堂兄弟推一把,说他,“大顺儿啊,你可别光傻看媳妇了,赶紧的,这得出去敬酒了。”把个陈大顺硬是被打趣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难免又笑一回。

乡下人办喜事就讲究个热闹,陈家又是大户,平时交往下的朋友,族里的一大家子,村儿里的乡亲们,都过来了。陈老爷大气派,从县里请的厨子,光猪就杀了十头,唉哟,这酒席置办的,谁见了都说体面。

男人们就是吃酒划拳说些荤话,女人这里就琐碎的多,这一下子娶两个儿媳妇,自然就得两桌招待女方送嫁的上等酒席,酒席倒没什么,都一样丰盛,鸡鱼肘肉俱全。可这娶媳妇,就难免说到俩媳妇的嫁妆,说到这事儿,过来跟着送亲的三大娘那叫一个荣光焕发,她早叫人偷偷瞧了,那二房就陪送了四个箱子六床被子六身新衣裳罢了,别说家俱比不得,就是茶碗瓷器也一样没有。当然,人才自也不能跟韶华比,二房娶的那个是个胖壮闺女,那腰身,一个顶韶华俩。要说乡下地里干活儿,自是胖壮些的好,结实。可这陈家田地有限,爷们儿都是在外做生意的,也用不着干那些田地里的活儿,弄这么个胖大媳妇,说真的,瞧着倒是有福气,可论相貌论排面儿,远不及韶华灵秀漂亮。

这一次出嫁,原还有些说陈家老大娶了个破落户闺女的,一看韶华的嫁妆,这些人的嘴早闭上了。大房嫁妆可真实诚,那柜子里的被褥,薄的是薄厚的是厚,手插不进去。那陪嫁的衣裳,除了一两身细洋布的衣裳,半数都是绸子缎子的。还有陪嫁的杯碗茶碟,都是细瓷,可不是那些有麻子的粗瓷。这要是破落户儿,那就没有不破落的了。

故此,过来送亲的三大伯三大娘一行亦是体面非常,陪他们吃酒的人知道这是陈家村儿的村长和村长太太,也都客气热情

要说这亲事上还有人不喜的就是陈太太了,陈太太看过侄女的嫁妆后险没气死,她早跟弟媳说了要精心办嫁妆,不要叫那褚家丫头比下去!结果怎么着,她都叮嘱了,竟还叫人比到了地缝儿里去!也不知十两银子都做什么用了!

第16章 境界之差

光老陈家娶亲的热闹,就够十里八乡整个年下的谈资了。

当天晚上的事自不消提,陈大顺与褚韶华虽见面有限,却是彼此都心里都有情意的,就是吧,陈大顺有些个激动过头怪不好意思的。好在,俩人都是头一遭,懵懂着也过去了。

因是新媳妇,第二天要早起敬公婆,还能有个大红包拿。当然,也要孝敬公婆针线。褚韶华一早就准备好的,给公婆做的都是绸子面儿的千层底鞋,因是冬天,就做的棉鞋。许多事,不是人夸的,韶华那针线一拿出来,就比宋苹的强一头。陈太太真是想夸自己娘家侄女一句都找不出要夸的地方来,陈老爷都挺高兴,乐呵呵地,“进了这个门儿就是一家子了,以后都好生过日子。”

两对新人自然称是。

韶华是大儿媳,想着这早饭怎么张罗,自然得问婆婆的。她就说了,“我跟二弟妹都是刚进门儿,早饭都是什么章程,还得婆婆指点我们。”

陈太太自昨儿就不痛快,见褚韶华说这话,当下便硬梆梆道,“你在自家不一样吃早饭的,咱家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褚韶华一听这话音儿就知是婆婆要给媳妇个下马威,面色不色,道,“我家里就是喝粥配萝卜条儿,那我跟二弟妹就这么备了。”看婆婆没意见,褚韶华就带着宋苹厨下做早饭去了。

乡下闺女,都会做饭。

宋苹道,“大嫂,熬粥拌萝卜条儿我也会,我来做吧,大嫂先把火升起来,我熬粥。”

自来拉风箱烧火是最脏的活儿了,褚韶华又不傻,她一面挽着袖子,一面道,“二弟妹,咱俩嫁进一家,就是天生的缘分。我是这样想的,做饭的事儿,不如你一天我一天轮流的来。也别分谁烧火谁做饭了,如何?我是做大嫂的,这头一天就让我做,不如你去服侍公婆吧。”

宋苹身为陈太太的娘家侄女,也不是好缠的,嫁过来前就得了娘家“不能叫大房嫂子压一头”的叮嘱,笑着并不让步,“我做弟媳的,自当敬着大嫂。这头一天还是让我做,大嫂儿明个做,如何?”

褚韶华根本没跟宋苹较这个长短,道,“好啊,那就依二弟妹说的。”然后,凭宋苹在厨下烧饭,褚韶华道,“二弟妹,暖水瓶里没水了,要不,你先烧两汆子水吧。”汆子是一种白铁皮做的烧水的东西,因铁皮热的快,烧水是极迅速的。以前褚家也有这个,后来也卖了,都是用大锅淘水喝,可大锅是熬粥炒菜用的,烧水总有杂味儿。

宋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褚韶华不顺眼,宋苹道,“大嫂,我这要熬粥,要不你就烧水吧。”

褚韶华笑笑,“行,今儿的水我烧,那明儿的水你烧啊。”

宋苹道,“大嫂算的可真精。”

“我娘家穷,精穷精穷的,精惯了。”褚韶华喜洁,怕脏了衣裳,回屋拿了围裙出来围上见宋苹已经把氽子烧上了也没说什么。她把茶碗先泡上,一会儿水开了灌壶,一氽子水能灌四暖壶,剩下的烫了烫茶壶茶碗,寻来茶叶后泡了一壶茶端到堂屋去了。褚韶华笑,“昨儿吃的酒,我想着公公、大顺哥、小叔子怕都没少喝,这几天都是荤腥吃的多,见厨下有茶叶,就先泡了一壶壶。公公婆婆大顺哥二叔都尝尝我泡茶的手艺。一会儿饭菜就得了。”

陈老爷笑道,“好好。”

陈太太眼皮一撩褚韶华那连说带笑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喜,沉了脸问,“苹儿呢?”正做早饭的时辰,真是会讨乖,让弟媳妇在灶台忙,自己个儿端茶倒水的过来讨好,当谁看不出来啊!陈太太就很瞧得出褚韶华的心机!

“我跟二弟妹商量好的,做饭一人一天轮流着来。我本想着今儿我做,二弟妹忒谦让,非要她先来,她做饭哪。我们那屋儿也还没收拾,公公婆婆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去收拾屋子。”褚韶华含笑的说着话,一人一杯茶倒好递过去,看向公公婆婆。

陈老爷很和气,“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

“什么叫没事儿!眼下大年下的,杀鸡炖鱼收拾家里满眼都是事!”

褚韶华笑,“这些事我和二弟妹都熟,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家里的规矩做法儿,一会儿吃过早饭婆婆指点着我们吧。”

陈太太挑眉,“干嘛要一会儿,你这会儿不是没事。”

褚韶华道,“那大顺哥你回屋把屋子收拾干净,我跟婆婆准备咱们过年的事。”

陈太太登时气个仰倒,“男人收拾屋子,还用女人做什么?”

“婆婆不是叫我跟你杀鸡炖鱼么,我算着早上怕是不得闲了。屋子不早上收拾什么时候收拾。”

陈太太还要再说什么,陈老爷已道,“杀鸡炖鱼急什么,鸡鱼那天饭庄子来的人不都洗干净搁厨房里了。这里没什么事,老大家的你回屋收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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