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又过了许久,太后和圣上仍然没有出现,淑妃觉得不对劲,低声命侍女去请,又端起酒杯来,笑道:“难得过个团圆节,我敬诸位姐姐妹妹一杯。”
宫嫔们自然给她面子,纷纷举杯示意。淑妃又拣了好几个打扮出彩的命妇夸了又夸,说这个钗环精巧,说那个衣饰鲜亮,场面渐渐热闹起来。
——毕竟是平阳大长公主的女儿,一贯是撑得住场子的。
这般嬉嬉笑笑地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和皇上的仪仗终于出现了,淑妃笑着走上前,神态自如地给两人行礼。
太后便知道刚刚这段时间,一直是淑妃在和众人周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天子一眼,道:“你瞧瞧,淑妃才是真正可心的。”
天子没接话。殿内静了一静,落针可闻。淑妃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堆出笑意,道:“舅母又拿臣妾打趣了。”
众人都配合地笑起来。
三人各自归座。淑妃悄声问着侍女,“出什么事了?”
侍女道:“冷宫那位……自缢了。”
淑妃拧了拧眉,“然后呢?”
“没死成。”侍女压低了声音,“陛下得了消息,立即赶去救她了,说什么也要恢复她的后位,万幸太后娘娘一直拦着,便互相僵持着,谁也没有过来赴宴。”
“大过节的,就她爱折腾。”淑妃当真气不打一处来——徐氏哪里是想死?分明只是做个寻死的样子,好让天子顾念旧情,把她从冷宫放出来。要是真的想死,早就干干净净无声无息地没了。
正想着,便见上首的天子盯着太子身旁的宫女,抬手指了指,道:“你——抬头给朕瞧瞧。”
众人略有兴味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阿鱼。
拿着小刀专心致志切羊腿的阿鱼毫无所觉。羊腿已经烤过了,一刀切下去,那微焦的皮便连着鲜嫩的肉,颤巍巍地倒了下去,炙烤特有的香味一下子飘了出来。许是架在果木上烤的,隐约还有一股果子的清冽香气。
大抵是觉得周遭太过安静了,阿鱼茫然地抬首四顾,那清艳动人的容貌便落在了众人眼中。
天子却有些失望。这个侍女只在低头的时候,和徐皇后有几分神似,抬起头来便不怎么相像了。
但也十分难得了。天子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26章 鲜肉月饼 ...
阿鱼起先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才意识到天子刚刚在同她说话。
便把手中切羊腿的小刀放下,走到大殿中央, 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回陛下的话, 婢子名唤阿鱼。”
淑妃抬眼望着阿鱼绰约的背影,微微挑起了眉。
上首的太后也在打量阿鱼。只觉得这丫头脸盘子小巧, 低眉敛目的模样倒有几分废后徐氏的影子。若遮住眉眼, 单看下巴的轮廓,倒与徐氏像了个十足十。
太后不由叹了一口气。
今日徐氏自缢未果,太后也知道她存心作怪,便亲自去了一趟冷宫, 命随侍的内监拿白绫勒死徐氏——你不是想死吗?好, 让你死。
徐氏正挣扎着, 天子就得了消息,立马赶过来了。这位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 瞧见发髻衣衫凌乱、颈上一圈勒痕的废后,竟然微微红了眼眶, 亲手把徐氏扶起来,连声抚慰,还打算恢复她皇后的名位。
太后自然不肯答应。天子便道:“母后有所不知, 淑儿救过朕的性命, 若没有她,便没有此刻安然无恙的朕。朕……朕怎么能让她平白送死呢?”
太后离宫修行五载,还不知道徐氏和天子有这一段故事。忙命天子细细道来。
原来, 当初定远侯娶了国色天香的万氏之后,天子便觉得,江南觅美,不失为一段佳话,便借着巡幸之名,微服前往江宁。哪知道半路上遇见流寇,天子和亲卫们走散了,那些贼寇哪管他是龙是鱼?见他衣饰华贵,便穷追不舍,天子也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便把随身的钱财尽数给了那些贼寇。贼寇也有眼力,觉得天子佩戴的紫玉佩贵重非常,担心他逃出生天之后派人报复,竟起了杀心。天子虽然自幼习武,但毕竟手无寸铁,只好落魄到仓皇奔逃的境地。
好不容易逃到一条官道上。身后仍是手持刀剑大步追来的贼寇,路上倒有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行来,天子心一横,径自爬上马车,往车夫身边一坐,喝令车夫赶快走。
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车夫都怔住了。
这时身后的车厢内传来一道温软的女声,道:“且听他的,快些走吧。”
车夫这才扬鞭疾行。
风把车帘吹得飘了起来,天子回首一望,里头只坐了一个小娘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见曼妙的身段。
天子心神一动——这不正是“江南觅美”吗?
他当上位者习惯了,便屈身进了车厢,不由分说地去掀小娘子帷帽前的轻纱,才掀起一半,堪堪露出下半张脸,小娘子便恼了,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声音羞怒而清越:“请公子自重。”
天子倒也不急。这天下都是他的,美人迟早也是他的。
过了一会儿,小娘子说:“公子既已脱险,还请下车吧。”
天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下了马车。
后来天子的亲卫一路寻了过来,天子便派他们追查那辆马车和那个车夫是谁家的。亲卫们办事妥贴且迅速,很快就查到了一户姓万的人家。
天子觉得真巧——定远侯娶的夫人也是这家的。他家还有一个未嫁的女儿,是寄居在万府的表姑娘,姓徐,名淑儿。天子去瞧了一眼,那徐氏下半张脸的轮廓一如他那日所见。便把她带回禁中,册妃盛宠。
如今同太后讲起这遭旧事,天子便把他当初唐突徐氏那一段隐去了,只说当年徐氏是如何临危不乱、镇静从容地带他脱险。
太后听了当真一阵后怕,一时对徐氏改观了不少。但仍旧不许天子复她的后位,道是:“便是她当初搭救了你,这么多年的恩赏与宠爱也足够偿报了。现今她德行有亏,如何能坐母仪天下的位子?”
天子犹想转圜:“倘若朕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册封为后,那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太后竟劝不住他,只好以母亲的身份反对立后一事。幸而后来淑妃派人来请,两人才停下僵持,联袂去了宫宴。
所以此刻这个叫“阿鱼”的能入皇帝的眼,太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不许天子把徐氏接出冷宫,天子想找个模样相似的寄情罢了。
***
天子望着跪在眼前的阿鱼,又问:“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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