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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诚恳地点头。

赵长侍可不敢带着一身酒气去见太子,便回屋擦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去拜见谢怀璟。

谢怀璟吩咐他:“过几天你去一趟南边,查一查江宁织造。”

现任江宁织造是徐贵妃的父亲徐康。赵瑞疑惑问道:“徐大人?”

谢怀璟摇摇头:“是上一任江宁织造,沈大人。”想了想,又说,“还有沈家的姻亲……那个从商的万府,也仔细查一查。”

***

次日一早,阿鱼找了个干净的酒坛子,去收梅花上的雪。自古梅花雪泡茶都极有风韵,阿鱼觉得拿这些雪水掺着糯米粉,做些梅花糯米糍,肯定也很好吃。

谢怀璟自昨晚惊醒之后,就再没有睡着。此刻瞧见阿鱼站在梅花树下采雪,目光就不知不觉地胶在了她的身上。

昨夜才下了雪,今天却出了太阳。日光照在雪地上,折出明晃晃的光,天气虽冷,万物却明亮耀眼,不像前几日那般阴冷晦暗了。

因是年节,府中的游廊都挂着红灯笼,就连梅树的枝头也挂了不少小花灯,仅仅一个拳头大小,玲珑可爱。那花灯上坠着杏黄色的流苏,阿鱼踮脚采雪,那流苏便刚好拂在她的额头上,朔风吹来,流苏左右晃动,挠得她微微发痒,便迎着日光笑了起来。

她侧对着谢怀璟,谢怀璟只能看见她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情不自禁地跟着她微笑。

***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一处用膳。谢怀璟说:“等过些日子,天气和暖些,我带你去一趟江宁。”

阿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望向谢怀璟。

她这副样子懵懂得很,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可爱,谢怀璟伸手过去,本想揉揉阿鱼的发顶,手却不听使唤地摸上了她的脸,“不是说想回江宁吗?先说好了,我们至多在那儿待十天半个月,你可不许赖在那儿不走。”说到这儿,谢怀璟眼中不禁划过一道暗沉沉的流光,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温柔,“你还是要跟我回来的。”

阿鱼自然答应。

谢怀璟笑问:“这样的生辰礼,还合你的心意吗?”

阿鱼这才想起昨晚谢怀璟问她生辰想要什么,她说她想回江宁……阿鱼觉得谢怀璟和燕仪一样真心待她好。但燕仪处境艰难,她没法儿帮忙;谢怀璟身份尊贵,也无须她的偿报。

一时又为自己的“无用”感到消沉。

过了一会儿,谢怀璟忽然说:“你的生辰礼,我已经备下了。后天……就是我的生辰。”

阿鱼正安安静静地喝着莲藕排骨汤,听见这一句,下意识便问:“殿下要在府中设宴吗?”

……就知道吃!谢怀璟见她不能领会自己的言下之意,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句:“你是不是应当给我备一件回礼?”

阿鱼:“……”她怀疑自己又听错了——太子殿下要什么没有,至于向她讨要生辰贺礼吗?

她搁下汤勺,一脸愧疚道:“我身无长物,一应吃用都是殿下给的,实在没什么可以送给殿下的。”

谢怀璟想想也是。于是两相对视着静默了许久。

阿鱼想了半天,才说:“要不……我给殿下写一幅扇面吧?”

她不名一文,便送不出什么贵重的礼。若单论心意,送绣帕荷包一类的也太显亲昵了,不适合她赠太子。何况她的绣工也不怎么好——她幼时初学刺绣的时候,被针戳了好几回,后来就不怎么乐意做女红。阿鱼娘就她一个女儿,自然宠着她,从不逼着她做绣活儿。后来阿鱼获罪入宫,刺绣的工夫便越发生疏了。

阿鱼觉得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抵就是一手好字了。所以想到了写扇面,既清雅有致,又不失分寸礼数。

“只是……这个季节用不上折扇。”阿鱼觉得这礼送得很不合时宜,更何况太子也不会缺一把扇子,便讪讪道,“要不算了吧……”

怎么忽然就算了!谢怀璟说:“你尽管写,我留到夏天再用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傅延之:阿鱼写的扇面,我有好几个。

谢怀璟: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了。

第31章 清汤面 ...

于是一整个下午, 阿鱼都在思忖给太子写什么扇面好。

她还是“少年读书, 如隙中窥月”的年纪,纵然读过不少经史子集, 但大多都不求甚解, 心中记得最熟的就是《论语》里那些“子曰”……自然不能把那些句子写在扇面上。

——纵然都是先圣崇儒扬德之语,也轮不到她告诫太子啊。

想了半天, 最后规规矩矩地写了“清风徐来”四个大字, 挑不出错来。墨迹晾干之后,便把整个扇子拿去熏沉香,到第二日,扇面都是沉香木的味道, 如雨后松木一般清淡好闻。

到了正月初三, 阿鱼一早便去了谢怀璟的屋子, 双手捧着折扇递给他,道:“贺殿下生辰。”

谢怀璟才洗漱好, 见状便将折扇拿来展开一看——阿鱼的字很好,端庄古朴, 厚重大气,几处连笔都不生硬,流云般的自然灵动。

谢怀璟真的喜欢——阿鱼说要给他写扇面的时候, 他就料到阿鱼能写一手好字, 但他没想到阿鱼的字竟然这样好。

这种感觉就像明明知道宝珠含光,却不曾想到它的光芒比想象中还要明亮,有些出乎意料, 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他的阿鱼,就应当这样耀眼。

侍女们呈了早膳过来。阿鱼忽然道:“殿下等我一下。”

说着便快步走出了房门。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碗清汤面回来了,笑吟吟道:“殿下请用。”

面汤里放了一勺生抽,微微泛出了褐色,还融了猪油、淋了香油,看上去油亮亮的。面条上面放了一个煎过的糖醋荷包蛋,因谢怀璟不爱吃葱,就没有撒葱花,而是焯了几枚菜心,搁在荷包蛋旁边,一碗清汤面的颜色顿时缤纷起来。

阿鱼说:“从前在家中,每年过生辰,娘都会给我煮清汤面——娘不擅厨艺,连煮饭都会煮焦,只会下面条吃,面条还得是现成的。但每年生辰的清汤面从没有落下,娘说,这是长寿面,吃了就能平安康健、长命百岁。”

阿鱼说着,心里又不由自主地难受起来。如今她也会做清汤面了,但娘亲已经不在了。

想到现下正是年节,又逢太子生辰,阿鱼便收住那些伤怀的情绪,把面碗朝谢怀璟面前推了推,道:“殿下尝尝,贺殿下福寿安康。”

谢怀璟心底一柔。仅凭阿鱼短短几句话,他已经能想象阿鱼娘是怎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了。但也看出阿鱼想起母亲之后,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低落感伤,便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你的字很有风骨,是自小练的吗?”

阿鱼点点头:“五岁就开始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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