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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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猜中心事,姜颜乜着眼道:“数日不见,小苻大人嘴上功夫见长啊。”

闻言,苻离愉悦地笑了声,举杯与她一碰,耳尖泛红低声道:“为夫……咳,祝娘子高升!”

这都是在哪里学的?怎的比自己还不要脸了?

姜颜郁卒,与苻离碰了杯,各自仰首饮尽。酒水微微甘甜,齿颊留香,姜颜饮得太急,嘴边一缕酒水划过下巴,刚要抬袖擦,却见身侧的苻离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抹去了她嘴边的湿意,指尖意犹未尽地停留在她嘴角,似是认真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两人已有许久不曾这般亲近,姜颜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软声道:“小苻大人,你将来的娘子并非心境坚定之人,你若再打趣她一句,明日考场之上,她脑中笔下就该全是你了。”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苻离,安抚了他略微涌动的情绪。他复又坐直身子,倒了一杯酒冷哼道:“暂且放过你。”说罢,抬首一饮而尽。

不知是今天这顿‘状元膳’吃得太杂了还是归去途中受了寒的缘故,入夜后姜颜便觉得腹中不适,折腾到半夜才睡着,第二日赶往贡院时自然精神略微不济。

这一点的不适并未瞒过苻离的眼睛,礼部门外,苻离担忧道:“你怎么了?”

姜颜恍然回神,一袭浅青色的儒衫随风撩动,摇首笑道:“昨夜未曾睡好,入贡院后休息一晚便会好,不碍事。”

虽说今日只是提前入场,考试得明日才进行,但苻离依旧不放心,说了声“你在此等我两刻钟”,便匆匆转身出了宫门。

两刻钟后,苻离一身锦衣卫官袍大步跑来,将一罐尚且温热的参鸡汤递到她手里,道:“参片提神,鸡汤补身,你喝了它。”

鸡汤不知道是在哪里取的,被他护在怀里一路奔来,竟未洒分毫。明明是倒春寒的时节,他的官帽下和鼻尖处却渗着细小的汗珠,胸膛起伏,气息不稳道:“要入场了,快。”

其实并不需要这碗鸡汤,姜颜已是浑身暖意,但见着苻离一向淡漠的眼中流露出关切,她终是不忍拂了好意,端起汤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轻轻打了个嗝道:“饱了。”

小汤罐中还剩着些许鸡肉和参片,苻离便也不再强求,只将她拉到礼部墙外无人的拐角处,伸手抚了抚她的下颌,低声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姜颜从他手中接过衣物包裹和吃食笔墨,带着笑意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苻离,道:“那,我进去了。”

“嗯。”苻离颔首,凝望她,“去罢。”

阴凉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姜颜朝礼部走了几步,回首一看,苻离仍在墙角处挺立目送。忽的,姜颜折回,一路小跑至苻离面前,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唇。

轻轻一吻,又迅速撤离,她轻笑一声往礼部大门快步行去,只留下苻离怔怔站在余地,抬起指腹压在唇上,品味着那个轻柔如花的吻。

这次,姜颜的小房间并未单独隔离,而是与诸多男子并列一起,在房舍最东边的末尾间。房舍虽然隔开,但墙壁的隔音并不好,姜颜甚至能听到隔壁房间细微的咳嗽声……

核对了号牌,姜颜躺在木板拼成的床上休憩,不知为何,一个时辰后她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头晕目眩起来。

她只当是自己昨夜没睡好,打算闭目养神一阵,谁知闭上眼后症状非但没减轻,反而愈发严重,睁眼闭眼都是天旋地转,仿佛陀螺似的眩晕,飘飘然没有一丝力度。

腹中难受,或许是鸡汤喝腻了,又因天气骤冷受了寒,故而数症齐发,来势汹汹。

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姜颜挣扎着起来,头昏脑涨地去摸包袱里备着的药瓶,可小药箱中有退烧丸、跌打损伤膏、风寒药、解暑丸,唯独不曾有治头晕呕吐的。

姜颜胡乱拿了颗风寒药丸服下,刚咽下喉,便哇的一声连同鸡汤全呕在了木桶中。

第66章

贡院管理森严, 姜颜入院时有专门从宫里调来的掌事嬷嬷搜身,连贴身里衣都要解下来一寸一寸查看是否藏私……此番生病着实在意料之外, 在会试途中上报考官请求就医, 多半会在名册上记上一笔, 若病情严重,更会取消此次应试资格。

都走到这一步了,姜颜没法再等三年,遂咬牙硬挺。所幸吐完之后, 腹中翻涌平息了不少,只是脑袋还晕得慌。她用清水漱了口, 又将冷水拍在脸颊上, 待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 便将另一块隔板拆下来拼成床, 以包裹为枕, 裹着薄被蜷缩在方寸之地的硬板上睡去。

第二日乃是第一场考试,考得本是姜颜最拿手的四书五经及韵诗,但因其身子不适, 写到一半时看字迹都有了重影, 思绪也不似平常灵活, 写写停停到了夜色降临, 大部分考生皆已交卷,而姜颜还有韵诗未作,冷汗浸透了内衫。

巡考官约莫也看到了她苍白的唇色和脑门的冷汗,并未催促什么, 只是命人在她书台上放了一支蜡烛。这是最后的时限,若蜡烛燃尽还未做完,则考官会强行命其交卷。

一更天,烛台泣泪,森凉的夜色中,最后一豆烛光在料峭的春风中湮灭。姜颜落下最后一笔,交了卷,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久久未曾回神。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第一场定是考砸了。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巡考人来来往往,缺了口的明月挂在梢头,在贡院中投下斑驳如霜的月影。姜颜撑着额角,下唇咬出深深的齿痕,下颌微微抖动,在清凉如水的夜色中久久坐立,几番深呼吸才勉强平静下来,摒除杂念,逼迫自己将全部精力投入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中。

这就是一场博弈,若三局两胜,兴许她还有一线机会。

好在每场考试之间会间隔两日休息,考生虽不能离开贡院,但有相对自由的活动时辰。姜颜尽快申请就医,当天下午,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太医便在监察御史和巡考官的陪同下来到贡院内。巡考官宣读规定,命其双方不得有任何多余的手势、眼神交流。

“症状何时所起?”老太医把了脉,捏着胡须问道,“近两日吃了些什么?”

姜颜思索片刻,一一据实所答。

太医观其面色,轻轻‘咦’了一声,又问:“近来是否疲于苦读,早起晚睡?”

姜颜回想这俩月为了备考挑灯夜读,的确未曾妥善休息,遂点点头。

“劳累过度,夜间风寒入体,又因吃食杂乱而引起眩晕,一般数日便可痊愈,不碍事。”老太医尽职尽责,虽对方脉象一把便知是女子,却并未多言,只叹道,“切勿担忧,煎一服药就好,注意休息保暖。”

太医所言非虚,姜颜服了药,睡一夜醒来后便神清气爽,接下来两场考试皆颇为顺利。只是第一场失利,前程渺茫,造化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二月十五,会试完毕。

二月十六清晨,贡院大门敞开,路障清除,数百名新旧应试举人陆陆续续离开礼部考场。

阴凉几天,今日下起了蒙蒙春雨,许多考生不曾带伞,皆挤在礼部大门阶下避雨,或是举着袖子狼狈奔走。姜颜背着沉甸甸的包裹出来,挤开人群一看,便见礼部门前不远处站着一人。

锦衣卫官袍,头戴黑色大帽,眸子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中,隔着淅淅沥沥的烟雨,看不太清他的面容,但姜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苻离。

他撑着一柄暗黄的油纸伞,不曾佩刀,身形挺拔如松,目光稳稳地落在礼部门口,在来往避雨的考生中搜寻着什么。忽的,他的视线与姜颜的相接,眸子一亮,举着纸伞朝她大步走来。

那一瞬,姜颜眼中的烟雨散尽,心中的忐忑和担忧瞬间消散,是非成败皆抛之脑后,满眼满心都是苻离劈开风雨稳步迎来的样子。

数百名考生,只有她是有人等候,有人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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