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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他们千方百计想送她出国,……”

林医生打断他:“那不是正常人的惊慌,也不是一般的ptsd。我告诉你,那是惊恐发作,患者会有非常强烈的恐惧感,伴随有一系列的身体反应,心悸、呼吸困难或是窒息,严重的还有濒死感。”

喻文卿胸腔发闷:“我觉得当时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是……和我在一起。”

他想周文菲幼年丧父,母亲是她唯一依靠,母女关系决裂后必然导致安全感的全面丧失。由他顶上就好了。

他怎可以自负到这个地步。他的无知导致了周文菲病情的加速和加重。

林医生抓住一个小细节:“你找人打周小姐继父一顿,他说有……性侵,你怎么确认他不是瞎说的?你向周小姐,还是向其他人求证过?”

就算和喻文卿发生关系时不是处女,也证明不了一定有性侵。

“我没有求证过,我也不会向妙妙去求证。她小时候来我家,最喜欢跟在我妈后面,拿冰格做冰冻的玫瑰花,特别有兴致地在花园里一朵朵花地看,花瓣上有点缺损或是黑边,她都不要,一定要摘那朵最好的下来。现在呢,脸上长了一颗痘,都还没冒出来,她就不吃任何一点辣味和海鲜。”

喻文卿一直在忍着,声音还是哽咽了:“你觉得她能接受?还能和人谈谈?她永远都不会接受。”控制好情绪后方才想起林医生的提问没有答完,“不需要求证,我的女人在向我隐瞒什么,我知道。”

“她身上有没有自残过的痕迹?”

“没有。”喻文卿问,“她有这方面的倾向?”

“你要关注,随时随地都要有人看着她,不可以让她一个人呆着。”

两人都沉默片刻。

林医生再开口:“很多重度抑郁的患者,都有非常严重的原生家庭问题,和亲人的关系普遍很糟糕。这会导致他们和伴侣相处时,很容易出现两种在正常人看来比较极端的情况,一种是不管对方怎么付出,都无法接纳无法亲近,另一种是他们会十分依赖伴侣,把对方当成活下去的支柱。不管哪一种,对伴侣而言都是一件很有压力,甚至会感到崩溃的事情。我有许多的病人,在初诊的时候,他们的爱人有些都还能做到陪伴和安慰,但是时间久了,慢慢熬不住,会选择离开。”他愿意收回之前对这个男人的一些偏见,但是也想给他一些忠告。

“我不会。”喻文卿说,“就算今天妙妙没有抑郁症焦虑症,我也知道我对她意味着什么。”

林医生说道:“她很爱你。”

“我知道。”喻文卿犹豫两秒,还是说出来,“她现在有点抗拒我的亲热,是否是过往经历造成的pstd?”

他打死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也找心理医生,来探讨这方面的问题。倒不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需求很旺盛,而是他觉得身体上的无限贴近,能排解她的孤独和忧郁。如果没什么能让她开心,每天一次高/潮也可以。

林医生问:“她之前也这样吗?”

“不,刚在一起时,很好。”喻文卿说,“我知道自己是个比较霸道的人,但自从知道她的事后,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如果我对自己的判断唯一有怀疑的地方,就是她并不排斥我。我看一般性/侵后的pstd,都会有这方面的障碍。”

“大都是,但也不全是。现实里有很多经历这种创伤的女孩,她对亲密感的渴望可能会比同龄人更早来临,从而进入一段……不那么合适的男女关系里。”林医生缓缓说道,“当然具体就你和周小姐而言,你并非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在她离开前,你已经就是这个样子了。如果六年的分离并没让你们的关系疏远,她对你的抗拒,应该更多的是抗抑郁药物带来的副作用。

喻文卿惊愕:“还有这方面的副作用?”

“影响还挺大的,有些人停药很久后都没法恢复过来,当然女性比男性要好一点。加强运动能改善性功能的紊乱。”

看喻文卿有点吃瘪的神情,林医生有些想笑,头低下来问道:“你还有别的要问吗?”

喻文卿打开他带来的文件夹,取出几张纸来:“这是她画的画。如果她不肯说的话,看画是不是也能从中窥探出一些心理问题来。”

画都是他从周文菲的画画本上一张张拍下来,打印出来的。

林医生瞥他一眼。喻文卿回答:“我看电影里有这么演的。”

医生一张张看,看到城堡时,手稍有停顿,喻文卿问道:“怎么啦?”

“没事,这城堡像是梦幻花园酒店。”

“嗯。她十八岁生日在那里过的。她想把它们画下来,当个纪念吧。但画画嘛,总有虚构的东西,更何况一个喜欢幻想的小女孩。”

“虚构?”

喻文卿手指着狭长的大厅里跳舞的两个人:“这个。”

林医生脱口而出:“你们没有跳舞?”

喻文卿反问:“你看我像是有心思学跳舞的人吗?”

第63章

林医生捏了捏眉头, 还以为和周文菲的沟通有点进展,没想到她已经有幻觉了。“她现在吃的药有舒必利?”这是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阴性症状的药物之一。

喻文卿回答:“有,剂量比较低。”精神科的医生开的,有良好的止呕作用,可以降低文拉法辛的副作用。

林医生点点头。他愁思的神情引起喻文卿的警惕:“跳舞?妙妙说我们跳过舞?”

林医生避而不答,问道:“还有哪些虚构的地方?”

喻文卿追问:“跳的什么舞?”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喻文卿放下那张画,上半身前倾,双手压在桌上, 神情认真极了:“医生,你得告诉我, 万一妙妙知道我没有陪她跳舞, 她会觉得整个晚上都是假的。”

林医生看了眼挂钟:“喻先生, 半个小时到了。我得休息十分钟,然后接待下一位病人。”

“医生,人是不会被规则给束缚死的, ……”林医生没听,已经走去窗前,喻文卿无奈起身。

医生拿了张唱片放入黑胶唱机,唱盘旋转,唱针磨擦唱盘的沟痕,南国玫瑰的序奏在诊室里响起。

正要开门的喻文卿回头, 林医生摘下眼镜擦了擦:“还不错吧, 我费了很多功夫从德国买来的clearaudio……”

喻文卿摇了摇头:“是什么曲子?”很熟悉,但他对欧洲古典音乐的涉猎, 不超过国人的平均水平。

林医生说:“很优美动听是不是?当然是圆舞曲之王小约翰施特劳斯的作品。”

不知是这渐渐悠扬的音乐,还是林医生的滑头,让喻文卿感觉到些许的放松。周文菲接受了八次的心理治疗,每次回去都是或微笑或平静地说和林医生聊得很好,但是心灵真正得到疏解的人不会那样。连最基础的瓦解都没有。

喻文卿现在恨不得从零开始学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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