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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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辛苦,”舒锐蹙着眉头,打量邓莫迟的绷带,“手怎么了这是?”

“应该错位了,你看一下吧。”陆汀略带歉意地望着他。

舒锐不再说话,又瞧了两眼靠在门边打哈欠的何振声,领着身后那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的青年前往毕宿五上层的医疗室。他实在不像个叛逃的一级重刑犯,因为他看起来连犯罪的欲望都没有。这至少与大多数人的固有印象毫不重合。但他又着实麻烦多多,让人头疼。

今晚这个时候,舒锐本该在自家公司开紧急会议,他一点也不想答应陆汀过来帮忙。

但还是答应了。面对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发小,说出“不”字太难。不情不愿倒是容易。由于心中烦闷,舒锐怕自己嘴快误事,处理伤处期间干脆一言不发,邓莫迟则比他还要擅长沉默,两人就这样维持着诡异的静谧,只有正骨时弄出了稍大的声响。好在伤得不重,骨头也没有需要开刀的裂隙出现,很快就处理完了,邓莫迟客客气气地说了谢谢,绑着新夹板,吊着新臂带,率先走出医疗室。

陆汀就在门口等着,眼中的困意被红血丝取代。

“应该不会留后遗症,半个月左右完全恢复。”舒锐道。

“那就好,”陆汀呼了口气,“lucy准备了宵夜,有牛肉粥、煎饺和豆浆火锅,”他说,又忙着跟邓莫迟解释,“lucy就是这儿的人工智能管家,我老说她像人工智障,你以前就帮我改造了一下。这艘飞船叫毕宿五,是我平时住的地方,我也做了隐形处理,这里还是远海,暂时比较安全,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

“嗨!”lucy打起招呼,语气十分自然,就像真的有个热情和蔼的女性漂浮在空中讲话,“好久不见,大力怪的老大先生,最近宇宙大力怪先生茶饭不思,经常失眠,非常想念您——”

“行了!”陆汀叫道,目光在面前神情同样古怪的两人脸上扫动,他好像是极度羞惭的,“何振声估计已经开始涮了,再不回去鱼肉就煮老了。”

他试着拽了拽邓莫迟的衣角,“走吧,老大,”他慌慌地说,“我以前喜欢这么叫你。”

邓莫迟把衣角抽出,也和他一样试探地,捏住他的指尖又迈开步子,“我知道了。”

“等等,”舒锐敲了敲墙,“陆汀你腰上怎么回事?”

两人一同回过头来。

舒锐无奈捂脸:“……至少二十公分的口子,玻璃还留在里面,感觉不到?”

邓莫迟松开陆汀的手,单手拨了拨陆汀的肩膀,让人背对着自己,“在后腰上,”他说,“t恤已经破了。”

尽管百般不愿意,陆汀还是跟着舒锐回到医疗室清理伤口,进屋前他叮嘱lucy给邓莫迟带路,说宵夜和何振声就在二层的大餐厅,进屋之后,感应门又自动关闭,他面对舒锐一张臭脸,趴上诊床,一时有些讪讪。

“小锐,你刚才没跟他说什么吧。”

“说什么?说你为了他亡命天涯还是说你为了他堕胎?放心吧,你把我叫来又不是激化矛盾的,我尽职尽责把话都憋住了,做一个人工智障医疗机器人就好,”舒锐没好气道,镊子使得毫不留情,他的医用酒精也是,“但刚才什么情况?不记得你了?”

“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

陆汀疼得脊梁都跳了一下,“就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很多想想就能找回来,就像放在抽屉里,打开就又有了。”

“那装你的抽屉呢?”

“我好像没有抽屉,”陆汀静了片刻,手指都嵌入床头的海绵,“就是他很认真地想了,但是不能像找回别人一样找回我,所以以前那些,没了就是没了。”

“……”

“但他还是比较相信我的,可能是因为某些直觉还在吧,”陆汀又笑了,“你看他都乖乖跟我回来了。”

“甘心吗?”手套积血太多,舒锐就换了副新的。

“已经比我想象中好,我都做好准备今天和他一起死在那儿了。”

“你和他说你们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朋友?”

“……嗯。希望lucy别说漏嘴。”

“我简直太了解你了,”舒锐开始缝针,“陆汀,你他妈,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我怎么了我?”陆汀怒道,他忽然急了。

“你特别好!”舒锐凶巴巴地顶回去,话一段一段地往外蹦,“你有如此美丽善良无私懂事,又下贱,的一颗心。”

“随你怎么说,”陆汀冷笑,“缝好了没?”

“没有!你跟我急个屁,”舒锐把他按回床面,连珠炮似地说,“你给我看好了,因为你这个奇奇怪怪的男朋友,和你老爹奇奇怪怪地隔空对峙、喊话,全世界都被搞得一团乱。不说普通平民了,就说我的医院,那些病人因为停电病情加重的,你觉得有多少?幸好我们备用电池还剩一点,不然直接死的都会有!还有我的公司,压着多少事我要处理?结果我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你开飞船,接应你,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也是铁板钉钉叛国罪好吗?我不管谁正义谁是骗子,谁要揭穿什么谁要掩饰什么,我觉得你们都是一样的讨厌,当然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既然答应了,我就对自己的决定负责,真出事了我也认,说这么多就一个目的,我想让你动动脑子给我清醒一点,你现在犯浑都是高成本的。”

伤口被缝线绷着,陆汀的疼痛却渐渐平复,连同他胡乱烧了一脑子的怒火也是,“这件事是我欠你。”

“谁问你谁欠谁了?”舒锐剪掉线头,把剪刀往铁盘里一丢,“我根本懒得和怂货计较。你别和我争你就是怂!标记都有了,还说什么朋友,我真无话可说。”

陆汀被突然按上来的敷料冰了一下,把声音放平放轻,道:“你说得对,是标记了,但这只代表他以前爱过我,不是现在。”

“歪理。”

“他现在必须把我当爱人看待吗?我觉得不,没有谁有重复爱上一个人的责任。这种事情强迫不来的,硬去求,还会给两个人很大的压力。”

贴好敷料,他就坐直身子好让舒锐把纱布缠上,又道:“我现在发现,真的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每当我想当然的时候,我就百分百开始倒霉了。”

舒锐张了张嘴,撩起眼皮瞪了陆汀一眼,把纱布的边缘贴紧,“行吧,我得走了,公司事情太多,”他摘下手套和口罩,“你那只拉布拉多我已经送到欣古陪r179了,孩子很喜欢,以后还回不回来,又能不能回来,你自己看着办,孩子没人管,我就照顾一辈子。”

“谢谢。”陆汀最终只说出这么一句。

“还是希望你们能找到所谓真相吧,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舒锐捋了捋眉头,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是没机会了,我放不下的太多,等我管的也太多,我甚至有点怕真相,所以其实挺佩服你们的勇气。”

陆汀怔了一下:“你的勇气一点也不少。”

“无所谓,我只是想说,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道别的时候总不能还吵架哭丧着脸吧,您老人家快点笑笑,然后咱们不计前嫌地友好拥抱一下。”

陆汀的眼睛是红的,但他笑了,拥抱的时候没有去管腰伤,他抱得很用力,舒锐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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