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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过去多久,李曼都记得十一二岁那两年,那时候年岁尚小,男女喜欢之事大人们也不过当小孩子的趣事儿随口说说罢了,那样小的年纪,谁会觉得刚刚少女心懵懂的千金万金大小姐,就真的能真情实感喜欢个穷小子喜欢好几年?

这种懵懂而稚嫩的年纪,也使得裴华远没有后来的抗拒和冷淡,这几乎是李曼和裴华两个人相处最为和谐的两年了。

那一年的秋天,李曼缠一会儿,被缠得没法儿,裴华也会挠了挠头往回送送她,沿着小路时不时有几颗槐树,摇摆着弯曲的枝干,一串串白色的槐花被秋风吹落的花瓣,犹如仙女散花一般烂漫。

可是十二三岁的裴华,别看坯子长得好,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剑眉星目的模子已经显现出来,但到底不过是个愣头小子,看着簌簌落下的槐花,没觉着有啥美的,就心里叹着可惜了的,也不管旁边李曼正兀自陶醉,猴身上了树。

通常要采槐花,村里人都会用一个小镰刀绑在一根竹竿上头,然后举着竹竿跑到有槐花树的地方,勾着新开的一串串枝条,利落地搁下,从地上捡起数值,将一串串的槐花顺着一气儿捋下来放进小筐里头,香甜的气味勾得人边捋边往嘴里塞,甜甜糯糯的香了整个感官。

但是裴华同爹山里打猎,身手好得很,几下子“嗖嗖”就上了树,手劲儿又大,挑了槐花多的枝条一握、用巧力轻轻一折,枝条齐根而断,因为震动,有不少槐花纷纷往下掉落,沾到树下李曼的头上、脸上和肩上。

换做其他人,李曼早就竖着眼睛骂人了,可是,是裴华,李曼不仅不觉得生气,还觉得十分有趣,树上猴着身子掰树枝的身影也是好看的。

裴华抱了十来条槐树枝从树上轻巧跳下来,往李曼面前一伸,也没啥特别的表情,甚至还有些随意:“等掉地上都糟蹋了,你拿回去吃吧。”

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直渗透到李曼的心田,觉得这是世上嘴甜的气味,抿嘴笑着接了道谢。李曼打小儿不缺各色零嘴儿,槐花直接捋下来就吃,她从没试过,总觉着上头沾了不少尘土,也难免会藏着小虫子,吃了要闹肚子疼的,但是裴华给她采的那十来枝,李曼拿回去,硬是让自己娘做了拌菜吃了个干净。

这几年下来,李曼一直觉得自己和裴华的事儿是错不了的,哪怕后来裴华明确表示了拒绝,但李曼的这份自信和笃定从没有动摇过,可是造化弄人,事情竟然到了如今这个田地。

路过当年的那几颗槐树,叶子已经落光,一片萧疏,李曼停下怔忪地看了一小会儿,叹了口气。

如今的腊月寒天,加上一个村子倒有半村去给曹松和阿青捧场,因此路上行人很少,寒气逼人、冷清异常。对于阿青,因为她和杜芊芊走得近的关系,李曼是记得很清楚的,但是曹松,也不过是个有些模糊的印象了。

曹松这个人,长相不出众、性格也木讷,哪怕不出吉安村,也是泯然于众人。虽说曹家较之裴家里自家近多了,但是李曼对于曹松的印象细想起来,竟大部分还是几年前留下的。

尽管一个村子里住着,但是李曼的记忆同阿青她们显然很不相同,曹松年少时候领头做的那些事儿,挖野菜、打水仗、挖蛐蛐儿、掏鸟窝……李曼都没怎么参与过。

在阿青的记忆里,曹松的形象就饱满而生动多了,他教阿青辨别野菜,马齿苋叶小茎多又嫩,梗子红红的、且很肥大,吃起来虽然酸溜溜的,但能充饥;蒲公英长在荒地或土路旁,发芽出土都比其他的早些,用小镰刀头就能磕下来;阿青家养的小鸡没食吃的时候,曹松还偷偷从自家菜园子里揪了莴苣菜叶子给阿青喂鸡,结果自然又是被自家老娘一顿胖揍,毕竟那时候人还吃不饱,莴苣叶子同玉米面混在一起,熬稀粥时候贴了饼子,又好吃又扛饿。

同样村里一起长大的孩子,阿青眼中的曹松和李曼眼中的曹松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因此听说阿青嫁给了曹松,李曼多少还是有些不屑的,想着以阿青的条件,也就能嫁个这样的了,又因为阿青和杜芊芊是好朋友,李曼心中还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嗤之以鼻,你杜芊芊再牛,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就嫁了那么个泥腿子,而那个樱子,一天到晚傻乎乎大咧咧的,倒要看看最后嫁个什么人,到时候别现眼现在我眼里,惹得我笑话。

从这儿到那儿,一路上李曼只管胡思乱想,一个不留神,裴家大门就在不远处了。

第376章 好久不见

院门虽然不是大开,但是并没有锁上,想来裴大娘他们出门赴宴时候只是将门虚掩了。

以往不论何时都想进就进的院门,此时不过只是虚掩着,李曼都有些踟躇,一时之间她既希望裴大娘他们在家,起码她们会看在自己爹和姨夫家的面子上,从中做个缓和,裴华的性子宁折不弯,只怕这个面子他是不会给的;可是另一方面又想着还是只裴华哥一人在家比较好,起码能好好儿说上几句话。

走近几步小心地去听了听院门里面儿的动静,静悄悄的,听不出什么来,是了,这么大冷的天儿,裴华腿又没好全呢,这会子怎么会在屋子外头晃悠?

院门还是那个院门,只是因为今年裴华和柱子叔侄两个都受了伤,觉得甚是不太平,等不及年三十了,早早儿就将桃符挂上了,企盼着能压压邪、送送祟。

这个习俗由来已久,辞旧迎新之际,吉安村的各家各户都会用桃木板分别写上“神荼”、“郁垒”二神祗的名字;或者买了画着二神画像的纸张,或悬挂、或张贴于门首。往年不管是桃木板还是纸张,都要花铜子儿赶集时候买了,村里识字的人就很少,更甭提能写的了,可今年不同了,村里有先生了,桃木枝又多的是,各家各户捡了桃木枝,劈好磨光了,就请苏先生写上。

也有的更讲究些、同杜家关系近的,请杜大山帮忙修一修边边角角,修得溜光水滑了再拿去请先生写。裴大娘婆媳是不好意思去见苏先生的,叫裴勇去,裴勇也没肯,好歹央了杜大山这个好说话的,拿了去给写好了。

苏岳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同这婆媳俩一般见识,况且只要是村里人拿了桃木去,不管是谁,统统帮忙写了,若是村里的大爷、小伙子,苏岳还会煮了茶招待一番,反正学堂里已经歇了几日了,要等到明年正月里才继续,这阵子闲着也是闲着。

看着门口“神荼”、“郁垒”的桃符,李曼也清楚裴家为何挂得这么早,两三个月前的事儿自然更加清晰地浮现于脑海,让李曼想要迈入院子的脚愈发沉重和迟疑。

从李曼到了裴家院门口到眼面前,已经足足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了,李曼浑身冰凉,有些后悔刚没听娘的话,披了坎肩再过来,这般磨蹭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不趁着今日这个空儿,那要等下次旁人都不在的情况可就难寻了,自己哪里等得了?

伸手将门推开,门扇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分明,李曼的心不免跳了跳,脚底下一鼓作气,往裴华屋子走去。

院门响的时候裴华就听见了,他正在屋子里锻炼,想来不外是娘或者哥嫂他们,距离他们去赴宴也有些时间了,这会子回来倒也差不多。

不过,接下来的动静却不太对劲,只约莫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挺轻的,颇有些蹑手蹑脚的意思。裴华皱了皱眉,大中午的,应该不会是贼吧,再说村里一向安稳,没怎么出过牛二那种宵小,不过眼下正是年底各家各户好东西最多的时候,也难说有没有外人进村来,生些小心思。

虽然腿还没好利索,但是裴华心里一点也不慌乱,别说手旁有大山哥给他做的顶结实的拐杖,就是空着手,对付小毛贼,裴华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动静这脚步声还是往自己屋来的,裴华微微一晒,想着这若真是个贼,那也是个笨的,挂了许多肉的厨房不去,自己屋里还真没什么值钱东西。

刚轻轻挪到屋门口,门外这个“贼”却先出声了。

“裴华哥……”

声音里带着忐忑,声调也挺低,要不是两个人只隔了一道屋门没多远,裴华都未必能听清,这和李曼平日里有些跋扈、骄纵的风格是很不像的,但裴华还是听出来了,微微怔了怔,完全想不到为什么这个时候李曼怎么会过来。

门外李曼的声音又响起,声调高了些,却有些飘和抖,“裴华哥,你在屋里吗?”

裴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在。”说着就将屋门打了开来。

这是两个人三个来月以来第一次见面,李曼顾不得尴尬,因为惊讶占据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眼前这个人同上次看见的躺在床上狼狈不堪的伤病员判若两人,按理说,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便一直好生养着,也不应该有这么好的气色。加上一直呆在屋子里头,裴华愣是白了好几个度,当真是个白里透红的脸色,配上剑眉星目,真叫个好看,比前更添了份俊俏。

而此刻裴华安稳地站在自己跟前,身形笔挺,要不是自己知道他腿上有伤,光靠眼睛,还真是瞧不出来的。

一双妙目丝毫不错地盯着裴华瞧,之前不是说脸上肯定会留下不小的疤吗?也就是左眉上方半个小指甲盖儿,有淡淡的浅印子罢了。裴华的唇形本就好看,这下子唇色又粉嫩起来,却一点也不女气,比她这阵子见过所有的富家公子哥儿加起来都好看,李曼心里简直不是复杂两个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被李曼这般瞧着,裴华不自在起来,刚刚一丁点儿不怵偷家贼的冷静,这会子被别扭取代,李曼瞧着裴华这样子,并没有对自己怒目相对或者奚落嘲讽,心情一下子飞扬起来,略低了低头,嘴角勾了勾。

裴华屋里这一冬火盆就没怎么熄过,很是暖和,屋门开着,暖和的气息往外涌,李曼觉着脚冻得更冷了。

“裴华哥,外头挺冷的,咱们进屋说罢。”

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再也不见刚刚的慌张和忐忑。

可是裴华并没有挪窝,还是如松一般站着,没有往后让人进屋的意思。

第377章 急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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