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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毛衣的毛线虽然是处理品,但是曹月英织毛衣之前把毛线洗过还染过,不下水洗毛线不褪色看不出来是处理品。

男人的毛衣起码要两斤线,李振礼身上这件毛衣一看就是好毛线,怎么也值二十块钱。亲家老太太从小儿子身上扒毛衣,下手可不是普通的狠。

胡莲香没想到不是人家主动送的是亲家老太太从人家身扒的,问女婿:“你结婚你小叔是不肯随礼还是怎么,你奶奶要这样收拾他?”

“何止是不肯随礼!他丧良心。”李振礼提起来特别有气,拍着桌子骂:“我奶和我爸妈都讲,小叔家搬走他那房子就给我结婚住,他和我小婶偷偷把房子卖了!不收拾他收拾谁?我奶奶都打算好了,过两天她就带我和蕙蕙去小叔家住,我小叔不把我安排工作我们就不走了!”

李家并没有因为李振礼结婚盖新房,媒人和王家说的理由很充份:“李振礼转过年就要去钢铁厂上班,就是钢铁厂不分宿舍也能住在他小叔家里,现在给他盖房子他们小两口也不能回来住,不如把那个钱留着给他们小两口在钢铁厂安家。”

所以李振礼结婚就住他原来住的披厦隔出来的一小间王家也同意了。

那个披厦隔出来两小间,另一间是李大山家的老三李振义住着。两张床之间就隔着薄薄一层木板墙,李振义翻个身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结婚好几天王蕙蕙都不好意思让李振礼除了抱着她睡觉之外做别的事情。

王蕙蕙现在盼李振礼有正式工作的心都没有盼房子的心急切。一听说小叔叔把原本应该给李振礼的房子卖了,王蕙蕙就炸了,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喝问:“房子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讲清楚!”

李振礼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只会骂小叔不好,绕来绕去都说不清楚房子是怎么回事。胡莲香和王蕙蕙母女俩真当李大海卖了李振礼的房子,当场就骂起来了。

王立勤现在已经不怎么相信这个女婿说话了,他吩咐胡莲香留女婿在隔壁住一夜,自己跑去隔壁村一个侄子也在公社小学当老师的胡老汉家里,跟胡老汉扯了半天的闲话套出来胡老师也回家过年,回家又提了两瓶酒跑去请教胡老师房子的事情。

胡老师平时都是住在公社小学的宿舍,也只有过年才回家。虽然听说了曹老师的侄儿娶了隔壁村王家的姑娘,但是曹老师都调走一学期了,具体娶的是谁家姑娘他也不清楚。

李大海和曹月英的事情又不是见不得人,人家提着酒来问他就讲了:“这事要从头讲起,从前李大海是在齐省省城当木匠学徒的时候半工半读拿到夜校初中文凭的。他毕业的时候正好我们新河县几个镇公所都缺人,他拿着文凭证书自己去问,隔壁玉河镇镇长看中他就把他招过去上班了。玉河镇的夏家跟他们家有一点亲戚关系,想把守寡的大女儿嫁给李大海,听讲那个女儿比李大海大起码十岁,李大海那个时候正在和曹老师自由恋爱,不肯答应,所以人家直接找到李家来,讲愿意出两百亩水田陪嫁!”

两百亩水田!王立勤惊到了,马上就在心里给寡妇的陪嫁算帐:两百亩水田每年最少能收一百担稻谷的租,二十年前一担稻谷卖给米店是四块大洋。要是李大海娶了那两百亩水田,到土改起码能收十年租,李家有四千块大洋,能买几百亩地能盖大屋,还不晓得发成什么样呢。

胡老师呵呵笑了两声说:“李大海怕他爸妈把他卖给寡妇,急急忙忙的就请镇长当媒人去曹老师家提亲,就在玉河镇结了婚。”

王立勤惋惜的吸气。

“人家大小姐有好几个下人服侍,这些人吃饭穿衣不要花钱?大小姐自己不可能顿顿都吃萝卜白菜吧,起码隔一两天要割一次肉吧,个把月做一次新衣裳也是要的吧。那两百水田收租还不晓得够不够小姐一个人花呢。退一步讲小姐就是不怎么花钱,那两百亩田是人家大小姐的陪嫁,人家娘家也是有大势力的人,能让婆家人用她的嫁妆?那些好处看得又摸不得对不对?”

王立勤想一想确实如此,十分佩服胡老师想的周到,赞同地点头。

“听讲李家老小都觉得李大海和曹老师结婚是欠了李家两百亩水田,都把李大海和曹老师当仇人一天到晚的骂。李大海和曹老师结婚以后调到向阳镇来工作,李家老太太一头讲家里没有空屋把他们住不许他们回家,一头又要领走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当时向阳小学的校长是一位女校长,曹老师不答应把工资交婆婆她很支持,才保住了曹老师的工资。

他俩口子以前是在家门口蹲着,一个当干部的一个当老师都怕老太太闹起来影响工作,也只有忍着。这都想法子调走了,老太太还能天天跑一百多里路去闹?那老远的人家都不认得她,她能带几个人去把她撑腰?她闹得起来?照我看曹老师除掉每个月给老太太五块钱养老钱,一毛钱都不会多给!”

胡老师摇着头点评:“曹老师娘家的兄弟都有出息,你看着吧,曹老师家的老大老二今年要是考不上大学,肯定能招工进钢铁厂当正式工人。人家再苦也就是苦这半年,以后就要过上好日子喽。”

第13章 婚姻纠纷

王立勤的心何止是凉了半截,简直是一盆雪水从头浇到脚。他是肯钻营的人,自己也上过两年私塾,人民公社才成立的时候他想进公社当干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成功,找一个捧铁饭碗的正式工作有多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把女儿嫁给李振礼图什么?

还不是图李振礼有个当公社干事的亲叔叔,还有个娘家哥哥是钢铁厂厂长的好婶婶。

打听男方家底的时候他是听讲亲家老太太和小儿媳妇关系不大好。但是这年头婆媳关系好的也不多,大家都说李大海脾气老好对老娘很好,他就没把婆媳关系不好当一回事。他是真没想到亲家老太太和亲家这是把李大海一家当仇人对待。

老太太不讲道理也就算了,亲家公和女婿也不明事理,李家日子还能过?

摊上李振礼这样的女婿,不费心思调教女婿,女儿吃苦一辈子。花心思调教好了女婿,李家长辈做人做事不厚道日子也不会好过。

怎么算都是亏本的。

王立勤忧心忡忡回家,路上经过一座已经改成大和尚家的罗汉堂,进去求签又求了一只下下签。

还了俗的大和尚给他解签说:“虽然讲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不过看签上写的是假凤虚凰,意思这桩婚事算不得数。你们家条件好,你家大姑娘长得好人又勤快,就是二婚头也不怕找不到好婆家。我跟你讲,我老婆娘家的三侄女也是头回嫁的人家不好,离婚回去再嫁,女婿人材又好又是城里的工人,三侄女嫁过去还当了临时工,小两口的日子过的不晓得有多好。”

王立勤想想还真是,离婚别人讲闲话是不大好听,可是只要女儿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他被人讲几句闲话又怎么样?

跟着李振礼日子过不好亲戚邻居一样有闲话要讲,那时候躲都没地方躲日子更难过。他拿定了主意,回家就找了个借口把女婿支走,把他打听来的事情从头到尾讲给老婆和女儿听。

“事情就是这样。照我看他李大山家一来为人不厚道二来也不诚实,有好亲戚都不好好相处的事情我们先不计较,李振礼招工这么大的事做得就是做得,做不得他就不能老实讲?这样的大事他都能骗我们,将来大事小事你们敢信他?蕙蕙就是在他们家能过上好日子,就他们家大事小事都要骗早晚是要去吃牢饭的吧,那时候叫蕙蕙带着我们的外孙去讨饭?”

胡莲香是信丈夫的,但是女儿婚都结了,离婚就是二婚头又怎么找好婆家?她犹犹豫豫想劝女儿离婚又不敢劝。

王蕙蕙和李振礼是相亲结婚,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李振礼既然不是钢厂的工人,家里又连正经卧房都没有一间给她住,她也不愿意凑和着过日子,涨红着脸吭吭哧哧讲:“我们那个床和二叔的床就隔一层薄薄的墙板,二叔那边的动静我们听得清清楚楚,我不好意思,一直没有跟振礼……”

“还没有圆房,离婚就不碍事了。”胡莲香拍桌子,“彩礼也没有,房子也没有,工作也没有,嫁到李家图哪样?跟着李振礼不如另找!”

王立勤带着一群亲戚,押着李振礼围住向阳公社的赵书记诉说李家骗婚,不只要求离婚还要告李家骗婚,口口声声要送李振礼去坐牢

是不是骗婚很好查,把王李两家和媒人三方拉一块对质,再去钢铁厂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不过这种简单操作不可避免会涉及到“李大海到底有没有给侄儿李振礼招工帮忙”这个问题。

不符合招工条件还要招工那必须走后门,谁家走后门不是悄悄的办?闹到公社出面调查,李家要是一口咬定李大海答应过给李振礼走后门去钢铁厂当正式工就不是骗婚,被人家举报调查,李大海自己没事,他那个当厂长的大舅哥不可能一次后门都没给别人走过,肯定要倒霉。

李大海从向阳公社调去宁乡公社是因为什么别人不清楚赵书记还能不清楚?还不是因为他老娘太偏心。这事情闹出来了就别指望夏桂花和李大山为李大海的前途着想。

赵书记本来就和李大海关系很好,一边安排人去喊李大山一家和媒人过来,一边悄悄往宁山公社打电话找李大海。李大海听说完整件事人都傻了,苦笑着说:“我妈是来宁山公社闹了一场,我没答应她啊。我大哥怎么能这样办事!”

“你妈她老人家要是一口咬定你答应了,你们毕竟是一家人,你讲什么想借你把你大舅哥搞下来的人都会不信你的。你不如假装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或者出差或者学习先走远一点。我这里安排人先去问钢铁厂的人再去问你们宁山公社的人,你本人早就出差去了,别人讲你没有答应比你自己讲的更可信是不是!”

“赵书记谢谢你,这事我马上就去跟我大舅哥商量着办。”李大海放下电话,发现自己一头都是冷汗。

曹家这边也不只曹大舅家和曹月英家有孩子要高考,曹二舅家的老大曹正道和曹小舅家的老大曹伟都要考高中,所以曹家几兄妹过年都没有走动,曹月英也没回娘家走亲戚。

李大海回家,家里只有李惜文和曹月英在。李家只要李振强不在家,李大海讲话是不瞒着那三个孩子的,他把事情和曹月英一说,曹月英气的要死,抄起剪子就要回向阳公社找李大山拼命。

李惜文紧紧抱住妈妈的腰,喊:“妈,你冷静,冷静!要是被人举报了,我大舅也有麻烦啊。我们先去找大舅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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