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主殿,是他们兵部尚书霍大人霍侯爷的办公之所。
此刻候在主殿外的顾立轩,脸色也是忽白忽红的不甚好看,掌心脚底后背都细细密密的泛起了汗。他也万万没成想虞大人竟带他来见霍侯爷。
他隐约预感到霍侯爷见他的原因,心下自然激动窃喜,毕竟是他难得的机遇,只要能得了霍侯爷的赏识,他日后的官途必定青云直上。
可另一方面他又着实紧张怯场。《诸葛十计》虽说最终由他润笔,可到底并非他构思所想,他心下难免虚了些。
微微抬眼飞速扫过那两扇紧闭的主殿大门,仿佛还是印象中那般威严气派。记得霍侯爷上一次召见他,还是数年前他年少及第之后,霍侯爷单独召见考校他。那时候的他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鼎鼎大名的霍侯爷也丝毫不怵,洋洋洒洒侃侃而谈,之后就被霍侯爷破格提拔为正六品兵部主事。
想起当年,顾立轩有瞬间的怔忡,似乎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厚重的殿门从里面缓缓开启,顾立轩一惊,忙敛容垂首。
秦九从里面大步出来,对虞侍郎点头示意后,看向一旁的顾主事,道:“顾主事,烦请您进殿,侯爷有事相问。”
顾立轩下意识看向身旁虞侍郎,虞侍郎对他微微颔首。
深吸口气,又整了整衣冠,掸了掸衣袖,顾立轩尽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自然,抬脚迈上了主殿台阶。
第13章 一口老血梗喉间
主殿里宽敞空阔,除了一扇极为显眼的黑檀木书架,殿内并无多余的摆饰。大殿正中设着大紫檀雕螭书案,案旁难得设了一尊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而案上则摞了厚厚书籍文案及手札信件,霍侯爷此刻正端坐于案前,似乎在执笔描红。
顾立轩不敢多看,裣衽行礼:“下官兵部主事顾立轩,拜见大人。”
闻言,霍侯爷淡淡应了声,却未抬头,只沉声道:“那《诸葛十计》可是由你所作?”
顾立轩拱手回道:“下官不才,闲暇时就素爱舞文弄墨,区区拙作正是下官所著,令大人您见笑了。”
霍侯爷顿了下,抬头看向殿下之人:“不必自谦,《诸葛十计》,甚好。”
顾立轩脚底一飘,头晕目眩,呼吸顿时都粗重了几许。
他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素来以严苛闻名于朝野的霍侯爷,竟然开口夸奖了他?
“大……大人过奖了……”
颤抖着巴巴说了一句后,顾立轩就住了嘴,他自己都暗恨自己此刻没出息的很。
对于有才之人,尤其是在军事方面才华出众的人,霍侯爷向来都是宽容的很。
似乎丝毫不介意顾立轩此刻表现出来的窘态,霍侯爷难得缓了声音道:“顾主事,你才华出众,于战事方面颇有些心得谋略,往日倒是本官没能及时慧眼识珠,埋没了你大才。”稍微一顿,他方缓缓开口道:“不知你可有弃文从武之意?”
犹如一剂惊雷瞬间将顾立轩所有的飘飘然轰了个粉碎。
霍侯爷他,他莫不是想让他做武官,带兵打仗?
顾立轩脸色发白,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书生,做武官?战场上刀剑无眼,就他这样身上无二两肉的,哪里能够敌军一个回合砍杀的?
偏得那霍侯爷还在开口试探:“自来也有文官上战场的,功夫武艺可以后天修练,就算差些也不打紧,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将,胜过单枪匹马的勇夫千万倍。”
顾立轩心下发苦,他又哪里会什么谋略,让他润笔写写文章尚可,若让他排兵布阵指挥千军万马……光想想那场面他就手脚颤的慌,那还不如罢了他的官让他回家当个绸缎庄的掌柜的,也省的到头来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想想被腰斩的李尚书,顾立轩觉得腰椎都在隐隐发痛。
“大人,下官并无弃文从武之意……”敏锐察觉到他此话一出,殿内温度明显低了几分,顾立轩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颤声道:“下官并非精通兵法,不过素日听得同僚间讨论,偶得思路遂以将其整合编纂,实在非下官一人之功……对于带兵打仗下官实在是一窍不通,一将不成累死三军的道理下官还是懂的,实在……实在不敢自误。”
霍侯爷捏了捏眉心。心下略带失望,本还以为是块璞玉。
“罢了。”既然无此血性,强令他弃文从武也并非件益事。
随手抓起案前的几本书册,霍侯爷将其扔到顾立轩面前,冷声道:“纵然有才,也切莫在邪门歪道上钻研过甚。多花些心思在正途上,琢磨些兵法战略方是正道,少钻研些下九流的东西,听清楚了么?”
霍侯爷冷不丁的扔了书在他跟前,还吓了他一跳,待他颤着手捡起一瞧,均是以往晚娘写的些什么仙侠鬼怪之类的书,一张脸顿时爆红。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也只能低头认了,保证再也不会写这些下九流的文章。
霍侯爷又扫了他两眼,觉得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愈发碍眼,遂皱了眉道:“你……何故以‘玉面书生’为署名?”他甚是难解,这般轻浮浪荡的署名,他的下属怎能就用的这般安之泰然?
顾立轩摇摇欲坠,一张清逸的面庞涨红爆紫。
“是……是下官拙荆所起……”
“荒唐。”霍侯爷沉声冷斥:“纵然是署名,却也焉能起于妇人之手?难怪你那署名起的如此不伦不类,有伤大雅,简直滑稽可笑。那般轻浮署名,若要流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揣测本官这兵部的作风素来如此?”
霍侯爷的连声喝斥让顾立轩大气都不敢喘。冷汗浃背,连声颤道不敢,头愈发的低垂。
顾立轩不堪的表现,令霍侯爷甚是怀疑自己重新起复他的决定是否正确。
捏了捏眉心,霍侯爷不耐的挥挥手,真是懒得再见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甭管顾立轩在主殿内表现的有多么不尽人意,可从主殿归来的他,刚一踏进偏殿大门就受到同僚们的热情拥簇,或虚情或假意的恭维及试探。
顾立轩已经熟练的挂起得体的笑虚与委蛇。
看他们之中不少人明明心下嫉恨,却不得不满脸堆笑的过来对他恭维吹捧,顾立轩犹如被疏通了筋骨,通体舒畅。耳畔听着这些溜须拍马之言,他仿佛忘却了在主殿的惊惶狼狈,素来在衙署里被人忽视惯了的他,此刻心下几许快意又有几分隐晦的受用。
顾立轩眯眼低头看了看双手,摊开又微微攥起,神思恍惚了刹那。
怪不得世人争名逐利,这个中滋味,当真令人欲罢不能……
一直到戌时三刻,喝的酩酊大醉的顾立轩才被人搀扶着趔趔趄趄的归了家。
待拜别了两位特意送他归来的同僚,顾母和沈晚便扶着他进了屋,令人打来温水,给他擦洗了面部和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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