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今日光线极好,我便坐在小院子里头,手上拿着那柄双面绣的扇子,透着光,上头的牡丹更是娇艳了几分,像是美人羞红了的面颊一般。
珍儿端了我几番改良过的七宝茶来,我轻轻尝一口,味道已是极好的了,只是这颜色仍是不叫我满意,虽是透亮,可那粉色始终透不出来。
不若明日将花瓣晒干了皆磨成粉末放进里头,只是不知味道会不会变。我轻叹一口气,此事需得耐下心来慢慢试。
我摸着丝滑的扇面,想着前日听齐渊说,这万花宴在正午宴前需得有个盛大的仪式,脚下踩着千万花瓣铺就的毯子,由法师引导着在通格殿前头进行。皇族之人需得进了通格殿,在殿内饮下当季万花酿,由祀者行祈舞,以祈祷来年仍是此万花竟艳的场面,以期风调雨顺。
可在齐渊同我说这些话时,我却是心下一沉。当时便有种预感,我觉得容韶大约会挑着万花宴时动手。
容韶清楚得很,若是她挑个寻常日子,悄无声息的将此事办了,陛下便极有可能碍于皇后或者皇贵妃的面子,叫此事同样悄无声息的过去,或是随便给个极低的名分,事情便算是了了。
可若是此事闹得皇家人尽皆知,陛下碍于官家的颜面,便不得不给她些荣耀,以彰显天家的恩德。
可我心下总是忍不住的有几分焦虑,总怕生出些旁的乱子,将我的计划给搅乱了去。
心里头始终不安,我干脆将扇子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回了屋里头,提起笔续着之前的钗子画。倒是手中执笔画着的时候,心态仿佛缓和了许多。
这一画起来,便是凝神静气的一直到了午间,珍儿叫我用饭时,我才分了心出来。
却是一离开了那个案几,心下便是又一阵焦虑,只是我没想到会这样的严重,坐在饭桌前,仍是一阵不安,便是吃饭都味同嚼蜡。
我不禁心里头暗暗地嘲笑自己,这些事情做的终究是不够老练。明知那等场面她定然不会白日宣淫,便是有她做了,圣旨最早也该是在晚上,或者明日。却是心中仍旧这般惴惴不安。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此次计策不成,那也终究还是有下一次的,若是我回回都像今日这般不能定了心神、泰然处之,那可当真是要费煞心神、未老先衰的。
好在这番劝慰倒是有几分效用,情绪似乎好了几分。
勉强逼迫着自己用过午饭,回了屋,珍儿瞧着我一整个上午皆是神色十分焦虑,便劝着我不若午间休息片刻。我却拒了她,立在案几前头,拿起笔接续画。
我心中知晓,休息不好的。
却是我的估计错误,外头天还明着,约摸还未过申时,宫里头便来了旨意,父亲在太常寺里办事,便是我同母亲一道跪在门前接旨。
传旨的公公,嘴边带着一丝不清不楚的笑意,叫人看不出究竟是欢喜还是嘲讽,便将旨意大声朗了出来:“奉天承运,花神佑之,今有女容韶,色艺双绝,克娴内则,淑德含章。赐封美人,入锦翠宫,钦此。”
我听着却觉得有些奇怪,这旨意中为何是“花神佑之”?
母亲却是真的欢喜,我瞧着她跪在地上听旨时,便仿佛已经滴了些泪下来。
那公公神色间皆是傲慢,缓缓开了口,道:“接旨吧,容夫人。”
母亲立起身时,当真是眼中含着泪花的,却掩不住她满面的兴奋。她连忙道:“当真是谢过公公了!不若公公进来吃口茶再走吧!”
那公公忙着指挥外头的人将赏赐抬进院中,便一口拒绝了母亲,瞧着神色亦是不愿理会母亲。
母亲登时有些委屈,我在一旁瞧着,一时有些不忍。
那公公指挥人将赏赐的东西抬完了,便是一个躬身,也不实切,不过应个景儿一般,便转身走了。
母亲再不灵光,也瞧出了些问题,连忙想着追上前去问问,我却伸手将母亲拉了住,朝她摇摇头,道:“母亲去问有些不合适,不如叫女儿来吧。”
母亲面色很是紧张,却是思索了一下点了头,我赶紧追了出去,将那公公叫住。
那公公一脸不情愿地停下,斜睨着我,在原地蹙了蹙着眉,却是僵持片刻,终究是走了过来,道:“姑娘,我是瞧着齐郡王的面儿,才肯与您多说两句的,您且快些说吧。”
齐郡王?陛下还没下旨册封,这些奴才们便在外人面前一口一个郡王的叫着了……
我伸出手来,悄悄将一锭金子递了给他。
那公公瞬时便满眼的笑意,将金子塞进袖中,道:“二姑娘出手当真是阔绰,受了齐郡王的青眼,果真是不一般呐!”
我没时间同他理论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只道:“公公,有些事情,我想向您打听一二,还劳烦公公告知。”
“姑娘莫客气,其实……便是奴才不说,齐郡王定也是会告诉姑娘的。”那公公收了金子,如今瞧着,却仍是不情不愿的。
我悄悄向他近了一步,道:“我瞧公公今日神色并不好,便猜着此事有些曲折,您也知齐郡王他青眼于我,说话做事,总也是要顾忌着我的,我只是怕他不同我说实情。”
“姑娘倒是个心思灵巧的,那奴才便直说了。”他上下打量着我,顿了顿,开口道:“姑娘可知晓宫中的通格殿?”
我道:“知晓的,据说是宫中祈福祭祀之所,那地方,最是庄严肃穆不过了。”
他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今日宫中行了万花祀,谁知道祀人中竟是混入了女子,还在通格殿里头行了祈舞。”
我一愣,心中有了些眉目,却又继续道:“自古以来祀人皆是男子,女子行祀乃是大忌啊,更何况还行了祈舞,岂不是……”
我话还未说完,那公公连忙将我制止了,“话可不能乱说,官家说可以,那边是可以的,奴才今日已然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姑娘心中清楚便可。”
“莫不是……”我瞧着那公公,他正一脸的晦气却又只能隐而不发,我继续道:“莫不是家姐?”
他紧闭了眼,点了点头,“陛下刚同皇子公主们用过百花宴,不过多饮了几杯,哪知又在锦云宫遇见了她……如此才成了美人。”
我连忙躬身,这位公公能说到此地步,已是十分给我面子了。此等皇室丑闻,若是被人知晓了是他向外宣扬的,约是逃不了一死了。
不过总有齐渊在,他总也会告诉我的,这公公实则也无需太过担心。
“谢过公公,今日之事,我定忘得一干二净。”我轻声道。
那公公轻笑一声:“你们姐妹二人当真是不同,姐姐虽是天仙一般,却做出此等不知深浅的丑事来,姑娘您却是个通透的。”
“奴才提醒姑娘,您且小心些吧。今日连向来宽仁的皇后娘娘,都满面的阴翳,荣庆宫里头的那位娘娘更是直接砸了杯盏的。”他低声劝我,后又瞧了瞧那些抬赏赐过来的宫人,道:“姑娘,奴才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
“公公慢走。”我轻轻躬身。
望着那位公公的背影,我心头有些疑虑。他若不多嘴劝我当心,我倒还不那么肯定,只是他这几句劝,总叫我觉得,这些话是有人叫他刻意讲给我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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