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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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用手帕摁了摁嘴角,没有说话。

“我听闻乡里养姑娘都是和混小子玩到一起的,什么爬树捉鱼,玩泥巴,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不过这些女娃娃长大后倒是颇有野味。”

陈氏口无遮拦,白苏看着她默默地皱了皱眉。

“柠姐儿可识字了?”她继续问道。

白沂柠小脸泛红,双手手指搅在一起,摇了摇头。

方才还在说乡里的姑娘,现在又提起读书写字,她明白这位二婶母是在嘲讽自己。

陈氏语轻蔑地抬了抬下巴,“我们世家里的姑娘不比外头的小门小户,还是得识几个字的。我们思柔便是,常在她爹书房里读书作画,我还怕她将眼睛瞧坏了呢。”她一脸的担忧懊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造作地捂住嘴巴,“我忘了柠姐儿也是外头来的,不是世家出身。说错了话,柠姐儿可要原谅婶母啊。”

白罗昇瞥了眼老太太的神色,暗里轻推了一下陈氏,轻声道,“母亲还是少说两句吧。”

陈氏回头颇为不满地瞪了一眼白罗昇。

“说了这么久,你怕是渴了吧。”老太太让白苏去舔茶。

“不渴不渴。我早前喝好多茶水。”

见她真是话不过脑,老太太分明是在嫌弃她话多,厅里几个站着伺候的小丫头笑出了声。

第4章

白家是本朝少有的百年世族,代有禄秩,世承侯爵,枝系繁复冗杂,就如同一棵扎根皇城的参天古树,轻易没人撼动的了,连皇家都不行。

族中有的参军入营做了震关将军,有的浸淫官场翻云覆雨,还有的做了商贾,却因出身白家没人敢看不起,到这一代正经的直系是正房大娘子白老太太生的一儿一女,还有二位小娘生的二房和三房。

陈氏就是二房里的大娘子。

为求众孩子能得到平等的对待,老太太上头那辈就订了一个规矩,白家排辈分不分哪房,就好比,白劲承虽然只有白沉柯一个儿子,但按这一辈的排名却算是老三。

最大的是三房家的白文驹,其次是二房家的白罗昇,再是白沉柯,所以他一直被唤作三哥儿。

陈氏眼珠一转,放下茶盏,“我兄长得了一株上好的万年蕈,媳妇想着母亲吃最好,就送了来。”她终于切入了正题,随后冲后头捧着木盒子的小丫鬟招了招手。

“这东西可补气安神,延年益寿。”陈氏把盒子打开,站起来亲自端到老太太跟前。

白沂柠好奇地瞧了一眼,那东西确实不若平时她在乡野时常见的,这个的个头极大,表面似打了油一般光亮。

众人正观赏间,耳边响起了一道清越的声音,“二婶母出手可真大方。”

白沂柠抬头看向出声的方向,那人换了件鸦青色窄袖直领短衫,右手拿着一卷书册,正悠然地从云头螺钿屏风后缓步走出,眉目淡淡,下颌微抬,不是白沉柯又是谁。

“柯儿睡醒啦?”老太太握了握他的手,笑迎道。

白沂柠瞧着老太太此时弯如月牙般的眼,心想,原来这府里头的孙儿与孙儿也是不同的,方才老太太看那位二哥的神色远比看着三哥儿的冷淡多了。

“嗯,睡醒小一会儿了。”白沉柯点了点头,走到白沂柠身旁坐下,随手将书册放在一边。

见他落座,白沂柠小手绞了绞衣角,内心纠结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面前那盘凉糕往他头推了推,想要同他示好。

但白沉柯却避开了,碰也不碰,拿起左手边小厮刚沏的茶,端端地吹了一口,连半道眼风都不曾给她。

“说吧,有何事?”老太太重新看向陈氏,神色已恢复如常。

陈氏咽了咽口水,犹疑开口,“媳妇听闻,儒学大家魏老先生在京中设学,我想让晟哥儿去。”说完,轻轻拍了拍白罗昇的肩膀。

“不求官家的宗学,却求魏先生的私学,你倒是想得清楚。”老太太这话说得陈氏有些讪讪。

“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母亲。”话语间陈氏认真了起来,“媳妇就是盼望着昇儿能真正有个好前程。”

“我同魏嵩是有些私交的。早前老爷还在时,与他游历山水。花一包银子买下魏嵩的一首诗,解了他当下的困顿。本是举手之劳,没想到他后来竟如此争气,成了誉满天下的儒学大家。”忆及往事,老太太目光柔和。

老太太说完后,看向离她有些远的少年问道,“晟哥儿是自愿去吗?”

白罗昇站起来恭敬地俯身答道,“是的,祖母,孙儿想去。”

他声音不大,落在安静的厅堂里却掷地有声。

“成了,这事儿我明早就托人给魏先生送一封信。在家里等消息吧。”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是答应了。

陈氏喜笑颜开,高兴得又冲老太太说了许多奉承之言。

对比陈氏的情绪高涨,身旁的白罗昇却有些出神,先是垂首凝视地面,随后又在视野边缘注意到了一双穿着小绣鞋的小脚,藏在衣裙里若隐若现,甚是可爱。

他再往上瞧了瞧,脚的主人双眼清亮,如山间的溪水,正小口小口咬着雪白的凉糕,一时被吸引住了。

对面的白沉柯敏锐地察觉到了白罗昇的视线,循着他的目光又瞧了瞧手边那个正乖巧吃东西的,突然不悦地压低唇角,气息凌冽了起来。

他忽然松开手中的茶盏,清脆的声音如平地一声巨雷,惊得白罗昇瞬间清醒,旁边的白沂柠更是慌乱地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抬头看他,如一只惊吓的猫儿。

其余众人皆是一顿,将目光都聚了过去。

白沉柯拿过白沂柠手边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珠。

“失手了。”他解释道,神色自然,仿佛真是如此。

堂下有眼力见的小厮马上过来捡起碎瓷片,又拿干布来清理淌了一地的水渍。

但站在白沂柠后头的白芍看得真真儿的,那茶盏分明是三哥儿自己摔的。

不知缘由,亦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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