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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淮觉得自己额头上的虚汗又要冒出来了,眼一闭,心一横:“臣无能,不知陛下问的是哪种撒娇,或许陛下能容臣先表演一下?”

李时和惊了,盯着一脸壮士就义表情的高淮看了一会儿,想象了一下面容端正的高淮如同沈辞柔一样微微倾身扭腰的样子,成功把自己想得一阵恶寒。

良久,他决定不为难自己,挥挥手:“算了,下去吧。朕不想看,大半夜的御医也该休息了。”

“臣告退。”

成功化解了一场危机,高淮恭敬地退出长生殿,第一阵夜风拂面时忽然琢磨出李时和话里的意思。

他被皇帝陛下无情地嫌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时和:……看高淮撒娇也真是太折寿了吧。

高淮:陛下,让臣撒娇本来就是强人所难,您怎么还嫌弃臣tat

第6章 说服

“修好了?”

“是。”沈辞柔上前,双手托着长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霍乐师面前,“请过目。”

霍乐师狐疑地看了沈辞柔一眼,手上倒是接过了匣子。他知道沈辞柔爱耍些小把戏,打开匣子的瞬间还是被沈辞柔的不要脸惊了。

匣子里放着的还是一卷宣纸,中段系着丝带,但是宣纸崭新,一看就不是让沈辞柔拿去修的那幅字。

霍乐师取出宣纸:“这算什么?”

沈辞柔丝毫不慌:“您打开看看。”

霍乐师嗤了一声,抽去丝带,手腕一抖就展开了整幅字。纸上誊的是《兰亭集序》,补全了缺失的那部分,字迹清晰,风骨秀丽,仿出了七分形三分神。

霍乐师怒极反笑:“我让你去修那半幅字,你倒是找人仿了幅新的?”

“是。”沈辞柔点头,“霍乐师请兑现诺言吧。”

“……胡搅蛮缠。”霍乐师深吸一口气,看着沈辞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住发作的冲动,“这能一样吗?”

“霍乐师先别生气,给我个机会,听我问一问您。”沈辞柔迎着霍乐师饱含怒气的目光,居然微微一笑,“写这幅字的人还在世吗?”

霍乐师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答了:“十三年前就过世了。”

“写字的人是名家吗?”

“不是,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既然写字的人已不在世,只剩下这半幅,那仿一仿,”沈辞柔点点头,“您看这幅字也是一样的。”

霍乐师的怒气中混杂了惊讶,难以相信沈辞柔能一脸淡然地说出这路混账话。陈年暗伤又因为怒气隐隐作痛,他伸手按住胸口,竭尽全力克制着怒气。

不能动怒,不能动怒。

他想沈辞柔是备受宠爱的独女,她生于盛世长于盛世,她只是不懂宫闱中的阴暗龌龊,不曾见过铁与血。

“照这么说,我给……”霍乐师硬生生换了代称,“你朋友重买一把琴也是一样的?”

“也可以。”沈辞柔伸手拍了拍无忧的肩膀,“那把琴的制式说一下。”

站在边上一言不发仿佛不存在却突然被提到的无忧一愣:“伏羲式,桐面梓底,流水断纹,白贝壳徽,丝制缠弦。”

霍乐师难以置信地看了无忧一眼,怒气窜到了头顶:“你……”

在霍乐师发作之前,沈辞柔又开口:“霍乐师,您看重这幅字,是因为什么?”

这回沈辞柔不是先前一脸漠然的样子,她站在那里,腰背挺直,神色平静,语气低缓平稳,安然地等着霍乐师的回答。

霍乐师压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低声回答:“写字的是我妹妹。”

“那也是遗物了。”沈辞柔说,“您看重这幅字,就算只剩下半卷也要留在身边,是因为爱您的妹妹吧?”

“……对。”

“可您的妹妹已经不在世了。我知道很多会修字画的人,神乎其技,能将破损的字画恢复原样,但这天下大概也没有一个人能凭空变出缺失的那一半。”沈辞柔轻轻叹了口气,“我找人仿这幅字,若是寻常人一打眼,大概是分不出真伪的。可是在您眼里,仿的这幅字是赝品,是拙劣的模仿,远远比不上您手里的半幅字。”

霍乐师不答,他盯着几步开外的女孩,等着她说下去。

沈辞柔微笑:“因为由您妹妹写的那半幅字早就已经不只是字画了,贵重的不是《兰亭集序》,是写下这幅字的人。”

霍乐师皱眉,眉梢轻轻的颤动暴露了他思绪的浮动。

他陪伴阿静十五载,一直到阿静出阁,但阿静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只有这半幅字。夜阑人静,霍乐师看着这半幅字时总是会想到当年那个在书桌前执笔的人,转头向他微笑时眼中藏着万千星辰。

沈辞柔耐心地等了片刻,才继续说:“我的朋友也是一样的。他送来的那架琴是他母亲的遗物,贵重的也不是琴本身,是他的母亲,是他弹琴时寄托的哀思。

“字画仅剩半幅尚且可看,一架琴断弦破腹,那还有什么呢?”

“这天下大概没人能修好您妹妹的那半幅字,多遗憾啊。”沈辞柔接着说,“可您能修好那架琴,能让琴再次被弹奏。”

“难道您要让这个遗憾……也永远留在我的朋友那里吗?”

霍乐师呼吸一滞,视线向边上一转,倏忽就看见了无忧。

很多年前他是见过无忧的,那时阿静还是庐江王妃,松松挽着长发,让怀里的孩子叫他舅舅。

那孩子不太活泼,别别扭扭地不肯叫,只回头把脸埋在母亲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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