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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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羽林卫都训练有素、目不斜视,林附殷还是觉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在了他可怜的儿子身上!

侍卫提起御棍呼啸着击落,林质慧呜咽一声,似要挣扎,被另一个侍卫用长棍压住了手脚!远远传来侍卫冰冷无情地报数:“一。”林质慧年少伶仃,相比起虎背熊腰的两个侍卫,这一幕不像是施刑,更像是壮汉对少年的欺凌殴打。

疼痛与愤怒像刀一样刺进了林附殷心中,他死死盯着受杖中的林质慧,一动不动。

太极殿内。

朱雨小声禀报说林附殷正在发呆,谢茂微微提起窗户,从缝隙里看着林附殷震惊心痛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当了两辈子皇帝,非但没有变得气量宽宏,反而越发的睚眦必报。

你戳朕心尖子,朕就戳你心尖子。朕就一个小衣,你除了小儿子,不还有嫡长子、嫡长孙吗?打完这个还有下一个,痛不死你算朕白捡个皇帝当了。

他表现得如此幼稚冲动,除了是真的想出一口气之外,也是示敌以弱。

十六岁的小皇帝,冲动无脑,被权相动了心尖子就要打权相儿子出气,如此城府,委实令人可鄙。——如今两边都有战事,谢茂朝中无臣可用,朝廷诸事还得林附殷总掌,所以,谢茂不能让林附殷感觉到威胁,不能逼林附殷孤注一掷。

他所做的每一个正确的决定,都要确保林附殷觉得那是太后的安排。他则专门负责暴戾、冲动、莽撞、任性,令朝野大臣对他无法升起圣君之望。

既能给小衣出气又能示敌以弱,这事儿办得太爽了!谢茂决定今晚也要出宫,跟小衣说朕给他报仇了!

算算时间,谢茂吩咐朱雨:“宣林附殷进来。”

故意不让林附殷在外边看着林质慧受杖完毕,要林附殷牵肠挂肚,揣测着儿子在外边、在自己没看见的地方,究竟受了怎样的苦——真实挨打的画面已经给林附殷看了,脑补的恐怖也得给他留着。

“林相,陛下宣您进殿。”朱雨轻声道。

林附殷被他喊了两声才回过神来,进殿时,手心微疼,才意识到竟是被指甲刺破了。

久居内阁气量洪雅的首辅大臣林附殷,那是听闻两位皇帝驾崩都不眨眼的厉害角色,今日见驾时竟然脸色微白目露忧虑,谢茂就知道这是真的掐住他的命门了。

林附殷疼爱子女是写进史书传记里的,他这人对妻妾薄情寡义,对儿女却是真二十四孝老爹,前世谢茂就记得他有个叫林质彬的儿子,学人买船走海货赔了个血本无归,找他哭诉要钱,他本是个爱书如命的,居然为了这个儿子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前朝书圣真迹都卖了。

那一世还是谢茂帮他把真迹赎回归还,另外赐了庄园银两,给舅舅颐养天年。

至于林质慧嘛……甭看谢茂现在找茬儿打人家,这个林家小表弟倒是个治河的高手,谢茂点名要他入宫伴驾,也是想放在身边调教几年,送林附殷回乡下之后,再提拔大用。

“给林相赐坐。”谢茂真心实意地说,“慧郎不擅经史诗文,杂书倒是看得不少。朕觉得他有意思的,以后就让他留在宫中,闲来无事给朕讲讲风闻故事。有太后照顾,林相也不必担心他在宫中起居饮食。”

话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林附殷木着脸,半晌还是低头道:“他天资贫弱,出身卑贱,此前臣也没想过让他入宫侍奉贵人。规矩上若有疏漏,皆是臣养子不教,罪在臣身,祈陛下治罪。”说着,他起身下拜,颤颤巍巍地磕了头。

为了儿子不遭罪,林附殷干脆利落地向皇帝认罪示弱,请求宽恕。

扮演幼稚小皇帝角色的谢茂“志得意满”地下榻,绕着趴得老老实实的林首辅转了两圈,方才蹲下身,用手戳了戳林附殷的纱冠,说:“你也知道心疼了?”话语中就是少年才独有的天真与残忍,“别以为有太后给你撑腰,你就什么都敢伸手。你连朕的人都敢动,你以为你是谁?老东西!”

林附殷只伏地赔罪:“老臣知罪,知罪!”

谢茂“耀武扬威”完了,才假作不耐烦地问:“你来干什么的?”

林附殷才把国子监书生御门投书的事说了,问皇帝如何处置。

谢茂拿起桌上的紫金如意东敲西敲,无聊地说:“这事是太后安排的。不用多问,已经有人去安排了。对了。”

他顺手把放在御案边的一道手谕翻出来,立刻就有宫人递予林附殷。

“你是内阁首辅,这道手谕你待会带去给国子监的学生们宣读。”

送走林附殷之后,谢茂收起满身的不耐,重新坐回御案前,翻看层层摞起的奏表。他现在每天都会赶在宫门下钥前,去大理寺狱和衣飞石吃个宵夜,聊聊天,待到二更才回来。

想要每天都出门看小衣,白天工作就得排更紧一点。否则,单是奏本都看不完。

朱雨一会儿就进来汇报外边的情况。

国子监祭酒王梦珍老大人已到现场安抚诸学生,不过,诸学生仍跪地不起。

随后内阁大臣陈琦赶到,代陛下接了诸学生上书。

又有半个时辰之后,内阁首辅林附殷方才带着早到他手里的皇帝手谕向诸学生宣读,表示朝廷接受诸学生的意见,在大理寺为衣飞石另辟单间居住,准许衣家仆从入内探视,并严令不许三法司对衣飞石动刑。

至于公审这个事嘛,事涉案情极其机密,不能对外公开。待案情逐渐明朗之后,大理寺会邀请诸学生列席旁听,绝不使奸细脱罪,也绝不许忠臣蒙冤。

国子监诸学生对皇帝的承诺极为满意。

在几个领头的监生带领下,诸学生齐齐向太极殿磕头谢恩,并为擅叩御门之事谢罪。

一场热血监生拯救忠良之后的大戏,就此完美落幕。

“北城那边呢?”谢茂问赵从贵。

辛苦折腾这么大一出戏,不就是为了让中军大营别炸了吗?

赵从贵赔笑道:“余侍卫还没回来,奴才这就去问问!”出去没一会儿,他就带着余贤从进来了,“陛下,余侍卫回来了。”

“如何?”谢茂觉得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这世上还有个词叫意外不是?

余贤从屈膝磕头,竟是一身汗渍狼藉:“回圣人,按下来了。如臣所见,有陈朝奸细在内蛊惑人心,可如今街面上的奸细能捉,中军不好擅动。——臣自作主张,先将人悄悄地绑去了青楼。”

谢茂楞了一下,禁不住大笑:“你,你也是个妙人。”把人绑去青楼多灌几坛子酒,醉上两天躲过风头不说,事后再以私出营帐买春的罪名革去兵籍,要怎么处置都行啊。

他印象中余贤从都是端方规整的作派,哪晓得这位出身世家的侍卫首领也是蔫坏。

“此事交给锦衣卫办,你明日起照旧去大理寺,务必守好侯爷。”谢茂吩咐道。

如今让谁去看着衣飞石,谢茂都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余贤从靠得住。

谢茂等着时光流逝,等着微服出宫去大理寺狱,等着去和衣飞石见面。

眼看着就是宫门下钥的点儿了,谢茂也已经换好了常服,侍卫们做好了乔装改扮,规划出今天出宫的道路,下发各处羽林卫放行口令,马上就要出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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