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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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了没人的地方,林棠溪挺直的背才慢慢放松。她重重叹息一声,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进浴室,热水滴滴答答的落下,玻璃门上贴上一片水雾将里面的人挡得干干净净。

淅淅沥沥的水声当中,混杂着一声声不明的啜泣。

等林棠溪红肿着一双眼出来后,她的神情已经冷静平稳了。她镇静自制的爬上床,动作很小的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睁开湿漉漉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虽然从小到大胆子都很大,可是亲眼看着深爱过的人差点丧命在自己面前,这还是她人生中头一回。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棠溪又成长了一点。

林棠溪只要一闭上眼,眼睛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满地的血水,苍白脆弱的张树曜静静躺在自己面前,他卷翘的睫毛安静的闭着。

她的肩膀开始颤抖,仿佛呼吸都不能够。

这一晚上林棠溪睡得很不好,时常梦到自己推开浴室门的那一刻,那扇门背后是让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可是无论她如何呐喊,梦里她也依然身躯颤抖着推开了门。

场景转眼一变,她回到了自己最难堪的高中时期。

数位师长的辱骂,张妈妈鄙夷不屑的目光,她被退学时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张树曜温柔的收下自己叠的千纸鹤,结果转眼又轻飘飘的丢进了垃圾箱。

“不知羞耻。”

“社会上的垃圾。”

“林同学你能别来找我了吗。”

恶毒的词语一个接一个砸在少女身上,刺的她头皮发麻。

一桩桩一件件林棠溪以为自己忘记了的事情接连出现,她心中的郁闷恐惧肿胀到让她害怕。

难捱的一夜艰难过去,林棠溪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她愣愣坐在床上,抬头一望窗边发现天还没亮。

林妈妈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向来喜欢赖床的女儿难得的已经起床了。

朝阳还没彻底升起,她捧着一本书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认认真真的一遍遍朗诵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i did it all to myself.i have no one else to blame.and i cannot regret one single moment of it.”

林棠溪抱着那本《荆棘鸟》,不胜其烦的重复这段话。她仿佛抱着一本自己这一生的人生信典,像是虔诚的教徒试图从书中得到指引,寻找自己的未来的道路。

她的脚边是嫩绿的青草盛开的蔷薇,粉色的蔷薇花瓣上盛放清晨的露珠。林棠溪背诵诗句的声音温柔又坚定。林妈妈悄悄走开了。

林棠溪接到张妈妈的电话时,她奶奶送来的据说是纯天然的老母鸡已经一大半都进了她肚子里。

电话那头贵妇人用矜贵骄傲的语气要求道:“树曜已经醒了,他要见你。”

林棠溪摸着自己的小肚腩,无声的打了个饱嗝。

她没有出声,陈云芳还在不断讲道:“至于我要求你们两人分手的事情,阿姨给你道歉,我不应该掺和你们之间的事,希望你能看在树曜那么喜欢你的份上原谅我。”

“没事阿姨。”人家儿子都为你自杀了,林棠溪还能拒绝吗?

更何况张树曜是陈云芳的老来子,他小时候身体弱天天住在医院,直到小学快初中的时候才正常进入学校。所以张家人疼爱张树曜,简直像是疼眼珠子一样,其中当然以张家夫妇最甚。

而现在高傲了大半辈子的陈云芳为了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不得不来朝林棠溪认输道歉,想到这,林棠溪心里十分复杂。

可她原谅了对方这件事,不代表她能过去这个坎。她和张树曜分手是做了很久的决心,再一结合昨晚的噩梦,她是绝不可能像陈云芳期望的那样回去跟张树曜复合的。

她态度不计较了,陈云芳脸上也好看了很多,“你现在方便来医院下吗?树曜正眼巴巴等着见你。你们小两口感情好,阿姨老了,不该随便掺和你们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你了。”

陈云芳说出这句话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这意味她要咽下儿子因为对方受伤这口气,也因此为条件想让林棠溪跟张树曜复合。

林棠溪一怔,可毕竟好多年的感情,她也说不出不去看张树曜这么冷漠绝情的话。

于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假装没有听懂对方话中的深意:“树曜是我多年的朋友,阿姨你就算不说我也要马上来看他的。我现在出门了,阿姨再见。”

她顾不得没礼貌,没等陈云芳说话就先挂了电话。陈云芳生活的贵妇圈子勾心斗角多得很,林棠溪实在不是对手,她怕再聊下去自己被带沟里去。

她到医院这一路都十分顺畅,可到了单独病房门口时,却没了勇气进门。

她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抿抿唇一咬牙在心中不断默念不能复合的话,才敲响了门。

“进来。”略有些虚弱的清朗男声响起。

林棠溪小心翼翼探出个头,半个身子缩了进去,室内居然只有张树曜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皱起眉放下包,很不满地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张树曜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睛亮了起来,他眉宇间的愁绪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嘴角不自主挂上满足依恋的微笑:“我叫护工和妈妈她们出去了。”

他尚完好的一只手发力,艰难的挪动身子,一点点缓慢而坚定的靠近林棠溪的方向:“溪溪,我好想你啊。妈妈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他的眼睛干净懵懂,里面满满的映照着林棠溪。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往前探啊探,最后悄悄抓住了林棠溪搭在病床边缘的手,十指紧扣一点点收紧牵至自己面前。

张树曜高挺的鼻梁眷念的蹭了蹭她的手,甚至还调皮的伸出舌尖舔了舔,惊得林棠溪猛地往回收手。

她的动作太用力,导致张树曜被扯了一下,他似乎是呛了气开始咳嗽,一下又一下,最后甚至反胃干呕起来,包扎好的手腕伤口似乎又有崩裂的迹象。

他特意压抑着病痛,可那种痛苦又急促的声音依然传到了无措的林棠溪耳朵里。她急忙叫铃,一阵兵荒马乱后,他们两人再次安静的面面相觑。

张树曜皮肤很白,他的五官清秀俊逸,漂亮到不像真人。可同时他的身体又很脆弱,脆弱到受不得刺激,他小时候常年生病在死亡边缘徘徊,一路被家人朋友悉心娇惯着长大。

他相貌完美智商超群,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玻璃雕塑,需要主人用爱和金钱呵护保存。

林棠溪从前立志要当那个保护张树曜一辈子的人,可现在她要反悔了。

张树曜正安静的专注的望着沉默的她,林棠溪想到自己焦灼难安的这一年半时间,狠下心说道:“我们分手的事情,跟阿姨没有太大的关系。”

父母的阻拦,从来不能作为她放弃的理由。能让她做出这个选择的,只能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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