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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这才明白,对方仅仅只是因为害怕遭到自己的责怪。

贺听风不清楚,他师尊的角色在慎楼心里到底有多么不公正,在对待这两人的态度上,到底失过多少偏颇,才会让徒弟这般忌惮,这般怯懦。

他在梦魇中小声嘟囔起来,似乎很想替代慎楼跪在雪地里,也很想帮助对方驱赶所有黑暗,却皆是无能为力。

虚幻的世界终究只是泡影。

恍惚中,贺听风好像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音。声音不大,却好似近在耳侧,绵长悠扬。

别再装睡了,现如今,你应当已得知慎楼心魔的真实原因。也能看出,近来他的情况越发严重,长久下去,最终很可能被心魔彻底取代,你若当真不想他死,如需必要,或许应该献出自己。

贺听风喘了口气。

献出自己?

什么?

但他努力竖起耳朵,再想仔细听时,那原本萦绕在耳畔的男音就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连半点踪迹都无处寻觅。

仙君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不断在睡梦中发出难捱的梦呓,额角渗出细汗,顺延着侧脸滑落,最后隐没发丝,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滴。

而从主殿走出的慎楼,也正如仙君所料,神识尚不太清醒。他单手捂着脑袋,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好似随时都临近跌倒。

在他脚步发软、顺势滑落地面的时候,突然从旁边横过一只手,半艰难半坚定地将人抱在怀里。

慎楼眸光一冷,霎时将人推出三米远,那人也不恼,而是再度不依不饶地凑近,嘴里小声诱哄着:师兄。

也许是这熟悉的嗓音唤醒了慎楼丁点神智,他近乎费劲全身力气,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侧人的身份,是他曾经利用过的,以令师尊吃醋的师弟陶栗。

陶栗的动作看似大大方方,却在无意识地将慎楼往自己的胸膛上靠。他不过一个半大少年,入无上晴前也不知师从何门仙君并不关心出身,只看重为人。抱着明显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的慎楼,却没有特别吃力。

慎楼甩了甩脑袋,勉强将心魔压制下去,然后避嫌似的,从陶栗怀中退出来。他早前的示好不过只是故意,现如今贺听风成功落入他的手里,根本不必再与任何人逢场作戏。

该报的恩他早已报完,实在没必要与其他人产生别样的纠葛。

也如仙君曾经脑补的那样,其实慎楼同样察觉到了这个小弟子对自己的旖旎心思,只不过以往对方隐瞒得极好,教其他人根本无法拆穿。

但现如今,看着这人被推开后,又再度纠缠上来的动作,慎楼没办法再装作不知。

他微恼而无奈,将人远远推开:你做什么?

可陶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所蛊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缠上来,也不说其他任何借口,只是叫着师兄,目光看上去有些难过和惶恐。

这模样同以往那个光明磊落的小少年简直大相径庭,连慎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分明从前,这人对于自己的执念没有这么深的,如今怎会

脑袋突然再次尖锐疼痛了下,慎楼抚上额角,半阖目养神。于是这个动作,恰巧让陶栗顺利凑到他身前,甚至大胆地圈上了他的脖颈。

直白大胆地叫师兄,好似要将自己主动送上门。

慎楼头痛欲裂,还要分心应付状况不明的陶栗,颇有些手忙脚乱。然而,恰在陶栗快要急促地将自己贴近对方时,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骤疼。

仿佛神魄分离,让他难以抑制地痛呼出声。

慎楼立即退出三米远,冷眼看着捂着脑袋惨叫的陶栗。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嘶声裂肺的叫喊才终于停息。陶栗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臂,神情尚且有些麻木,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颤声道: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看上去像是魔修附体的症状,我已替你掐灭,暂且不用担心。

魔修附体?

陶栗抖着唇,咽了口唾沫,垂下眼帘,也因此掩去眸中的惊恐:多、多谢师兄,我先走了。

言罢,他便逃也似的离开,活像是身后有恶犬追赶。

慎楼看着陶栗的背影,也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怪异,但停息片刻的头痛再度发作,几乎让他连思考都困难,差点直直单膝跪地。

主殿是没有办法再回去的,心魔不知何时会窜出来,说不定还会误伤师尊。他索性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企图通过散步来缓解疼痛。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陶栗一路飞奔,跑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受了大师兄照拂,独自居住一所庭院,羡煞旁人,也因此,别无外人打扰。

他一进屋,便将自己整个人缩进了被褥中,连脑袋都整个盖住,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床被上方正在不住地颤抖。

陶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面上的恐惧还没有平息。

根本没有什么魔修附体,没有人能比他自己更了解实情。

就在偶然看到大师兄和仙君亲密的时刻,陶栗的心中,也突然多了股别样的心思,那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几乎能称之为劣根性的东西。

若说在以往,他对慎楼只是崇敬,目睹了那般香艳场景之后。陶栗胸中的欲念也突然被无限制地放大,他清晰地回忆起方才的种种,甚至差点忍不住贴上慎楼的胸膛。

好在大师兄没有责怪,也毫无察觉,让他成功躲过一劫。

陶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想要让自己清醒,最终却只是陷入渐深的梦里,逐渐沦为被黑暗囚禁的奴隶。

第七十三章

与陶栗一别后,慎楼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后山。等他再次到来,邹意依然跪在原地,不曾挪动脚步。

慎楼头疼欲裂,勉强将心魔压制下去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走进墓园。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他说得这般平淡,仿佛死去的董宜修于他而言不过只是陌生人,毫无瓜葛,也因此不需有多余的情感。

邹意似是这时才发觉了有另外一人在场,他甚是迟钝地抬起头来,望进慎楼略微复杂的眼里,满是空洞而麻木:师兄。

这声师兄唤得无比干瘪,仿佛只是为了应付礼数,因为邹意说完后,便再度陷入沉默,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石碑出神。

好歹邹意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这百年间,慎楼只是偶尔潜进无上晴,但每次都需得弄出一番动静,一来二去,邹意也与其成功相熟。

慎楼其实很不理解,虽说董宜修死状凄惨,但终归是自愿,旁人奈何不了。既然如此,替一个死去的人伤心又有何用,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他想起无上晴主殿中同样因董宜修之死而消沉,甚至对自己大打出手的师尊。

慎楼皱了皱眉头,话语几乎没有过脑子:人都死了,还有哭哭啼啼的必要吗?与其糟践自己,不如好好修炼,有朝一日替他报仇。

也许是听到糟践二字,邹意的神经成功被触动,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是呆呆地,小声替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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