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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沧忽然感到肩膀被重重击打一下,转过头一看,小国师已经湿透的鞋子踢在自己身上,整个人没有骨头一样软了下来,眼瞧着就要从马背上滑下来。

细长的两条腿像是垂露倒挂的海棠枝,软绵绵靠在马腹上,原本水润透亮的眼睛闭得紧紧,浓密的鸦羽给眼睑处洒下一片颤抖的阴影。

里面什么都没有。

扶稷用长剑拨开山洞口茂密的杂草,一入眼就是臧沧用双臂圈着人事不知的微生尘,用自己的脸凑得很近去贴贴。

侍卫长上去一把揪住皇帝衣服前襟:干什么呢你?

臧沧慢条斯理向后退了一步,把自己衣领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皱着眉头:他昏倒了。

小国师身子弱,但是并不至于淋点雨就昏倒。

臧沧刚刚贴到微生尘的脸上试试温度,皮肤像是真正的冷玉一样温凉沁人,确认他绝对没有发烧。

青年男子身体火气比较旺,只感觉小国师的皮肤凉滑如缎,不似常人。

没办法,先带他进去躲躲雨。

扶稷扯扯脖子上的红绳,含着怒气跟在臧沧后面进到山洞内部。

也许附近有过猎户到达这个山洞,里面有块干爽地面上铺着软绵绵的稻草,旁边还散落些树枝。

天气温差很大,即使在山洞里,沁凉的晚风仍然穿梭自如,还处于昏迷中的微生尘不自觉靠近热源,毛绒绒的小脑袋直往臧沧怀里拱。

冷...

他只有一面是暖和的,后背除了被环住的那一部分其它全都暴露在外,冷风飕飕刮过,梦里都是茫茫漫漫的冰天雪地。

怀里的人不停在捣乱,臧沧坐起来调整姿势,想让微生尘躺得舒服一些,不经意间划过那弧度优美的雪白后颈。

滚烫的指尖点在白得透明的皮肤上,几乎瞬间就能融化那一片霜雪,臧沧一时间呼吸变得急促。

畏冷的白糯膏脂感知到宝贵的热量,还磨蹭着把自己往温热宽厚的手掌下面送。

臧沧平和心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须要保持冷静,现在微生尘已经昏迷,他们的战斗力只有两个人。

他自己算二个半。

因为扶稷像个哈士奇,关键时刻只会添乱,战斗力为负。

等他在心里默念了一百八十遍静气咒之后,突然发现之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微生尘的确是没发烧,但是身体凉得也太不对劲了吧!

在百花宴的时候他也抱过小国师,温温凉凉的绵软触感,像是夏天里刚从冰窖里拿出的乳酪。

抿在嘴里化开的都是奶奶的香甜气息。

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凉气都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面色苍白,嘴唇发乌,死生不知。

臧沧虽然身形高大,但是也没达到能全方位覆盖微生尘的地步,他用力搓搓微生尘冰冷的后背,努力使小国师暖和起来,恨不得能将这玉砌冰雕的小人揣进怀里,揉进血肉之中。

可微生尘还是冷。

扶稷烤干湿衣裳,坐到臧沧旁边。

距离很近,几乎是肩并肩头挨头的姿势。

微生尘伸出的一节细长小腿已经搭在扶稷的腿上,脚尖直直蹬在侍卫长紧绷的腹部。

我们一起来吧。

单眼皮男生如是说道。

......

这个地方臧沧和扶稷都没来过,在追击白鹿逃跑时他们曾经穿过一个狭窄的山洞,才到了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处所。

好在他们随身带了干粮和睡袋,火折子在一路上也被刻意揣在怀里保持干燥,收集散落的树枝足够他们支撑一夜。

这一夜过得极不太平,微生尘昏沉中喃喃喊冷,不断往身边两人上靠,而且臧沧和扶稷时常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实在让他们不胜其烦。

山洞是个直通的,没什么九曲八弯的回环,夜间的冷风畅行无阻地一路甩到他们身边,凄厉悠扬的狼嗥不由分说地钻入耳朵,让人联想到惨白月色下的断崖。

山洞实在太偏僻,臧沧已经不抱希望于被侍卫们找到了,洞口等人高的粗壮植被是最好的屏障物,也是失踪者生存痕迹的遮盖物。

只能是明天白昼之时,乘机出门探寻一番,找找回去的路线了。

他们随身佩剑,还背着弓箭,在外打猎摘果都可以裹腹,倒是不担心食物问题。

只是顶要紧的事情就是找个大夫看看微生尘的病,毕竟他此时身体凉得就像一块导热性极强的生铁。

怀里的人一整晚都在呢喃啜泣,声线颤抖而破碎,本该靡丽惑人的小脸像是朵开败的艳花,被无情地碾碎成泥。

臧沧几乎一夜没睡,天几乎是蒙蒙亮就要起身出去探路。

一块热源骤然离开,微生尘感到更冷了些,一只手紧紧抓着臧沧衣角不放。

看到小国师无意识流露出的依赖与不舍,臧沧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几乎在同时做出要躺会去的预动作。

但他最终还是硬下心肠一寸寸把布料从白软指缝中扯出来,起身离开。

第33章 国师在上

臧沧走到山洞口拨开遮蔽的杂草灌木,熹微晨光透进阴暗的洞穴。

扶稷原本睡得就不太实诚,在微生尘不断靠近的动作和低语声的加持下,他眼皮下的感光神经又受到光线的刺激,因而悠悠转醒。

侍卫长揉揉眼睛站起身来,还单手抱着往自己衣服里钻的小国师。

你出去干什么?

臧沧对这个睡成死猪的人表示无语:我去探路。

小国师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扒在侍卫长身上,扶稷在众情敌的熏陶下忽而无师自通了绿茶语录。

啊呀,小国师这样赖着,我也没办法和陛下一起去探路了。

要不咱们一起出去?正巧外面太阳出来了,比山洞里暖和很多。

臧沧指指门口拴着的马:侍卫长之前不是把自己的马丢掉了吗?难道爱卿是想三个人共乘一骑吗?

扶稷之前没想过缺少马匹这茬,这也就是说,即使臧沧能找到回去的路,自己也只能是在后面步行,让臧沧骑马先把微生尘带回去。

荒郊野岭的地方,想找个代步坐骑都难。

至于骑狼飞奔在大草原的事情,他实在无法想象。

见扶稷语塞,臧沧嗤笑道:得意什么劲,你倒是给我变出匹马来呀。

扶稷沉默了一会,忽然抬手指向臧沧身后:看这不就有匹马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臧沧那匹看起来就极有逼格的铂金色良驹旁边竟然站着匹棕色马,在又土又豪的小铂金面前显得格外黯淡普通。

视线缓缓上移,他们看到的是非常不普通的、谈洛的那张斯文娟秀的美人脸。

他穿的男装,仙气飘飘的白衣上沾染了灰尘和草叶,那双温柔缱绻的桃花眼里布满血丝,风尘仆仆的样子与往时的淡定稳重完全不一样。

他修长有力的腿牢牢夹住马腹,没有轮椅。

瘫子不仅能站起来,还能骑马呢。

......

谈洛本来在围猎场女眷呆着的大后方,一直等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也没等到微生尘回来。

一起失踪的还有皇帝,身份敏感,事态严重,因此宫里的大总管一早就封锁消息,只有朝中几位重臣才被告知真相。

皇家嫡系子嗣单薄,一脉单传,而且当今皇帝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连妻妾也没有一个。

皇帝一旦遭遇不测,那嫡系这一支,可就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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