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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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来共驾一大一小两辆马车,栓停在路边,华珺图去马车里换干净衣裳,她的贴身女使也兀自跟了过去。

路边盛开着许多小野花,花春想采来两朵拿在手里逗如意玩耍,小家伙抓着什么都想往嘴里塞,被她阿娘哭笑不得地及时拦住。

扎实在溪边用带来的铁皮搭简易小灶台,青荷穗儿双双在旁帮忙,泊舟已经从小马车里拿了网和捉鱼叉,同小狗一起在水里捉鱼了,花春想在岸边不远不近跟着小泊舟走,时不时和小孩儿说两句话,帮他指一指自己看见的游鱼。

此时鱼肥且多,简直随处可见。

行出一射之地后,泊舟举在手里的渔叉一头扎进水里,再起来时叉缝里正好卡这条肥吞吞的鲤鱼——用渔叉叉起活鱼来,花春想叹:“好样的!跟谁学的这本事?”

小泊舟收了鲤鱼装进腰间鱼篓,波光粼粼的水面映出小孩儿一口白灿灿的牙齿,“跟方总学的,她说会捉鱼是本事,会各种抓鱼才是能耐,啊,阿主也会捉鱼,阿主还会捉虾和做虾,主母,阿主做虾可好吃了,待河虾肥美时咱们再来捉虾罢?”

小孩子总是规规矩矩十分懂事也会招人心疼,好在泊舟三不五时贪耍好玩,花春想自然是满口答应,“捉了虾让你阿主做,我也没吃过她做的虾呢。”

“嘿嘿嘿,阿主做虾,好吃得不输三大酒楼!”泊舟吃过容苏明用河虾做的醉虾,拍着胸脯跟他主母保证好吃,只是不知他家阿主何时有时间有空闲。

想起这个,泊舟低下头去继续捉鱼——阿主这阵子好忙好忙啊,花朝节都没陪主母和小姑娘出来赏红种花,按往年来说阿主这会儿不该这么忙的,可阿主和方总都特别忙。

花春想看出了小孩儿心思,也就不再多话,把手里这几朵被如意抓坏的小花朵扔了重新采几朵小的来,那边,就在泊舟捉住第二条巴掌大的小草鱼儿时,容夫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低低唤了声“小六”,那带着犹疑和试探,似不敢确定被唤者是不是花小六。

花春想眨眨眼,手里还捏着粉白色的小野花,须臾才抱着女儿回过身来,扬起嘴角向对方笑眯眯道:“好久不见啊,文远哥哥。”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歆阳山环水绕,人杰地灵,歆阳是晋国公认出美者的地方,近几年歆阳美者三甲里,第三是缉安司温离楼,第二是碧林书院何孝,第一便是眼前的徐文远了。

花春想脸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想,自己当初喜欢上的,大概其实也是这张脸罢。

“你怎么......”徐文远既惊且喜,看见如意那张像极了花春想的小脸儿,男人心里一阵情绪复杂,笑容都尴尬了几分,“你,带孩子出来玩啊。”

“对啊,”花春想掂掂托在小臂上的如意,另一只手揽着孩子后背,以防小家伙自个儿从后头翻倒,“你也出来玩啊,一个人么?”问完这句话姑娘就后悔了,暗骂自己人是不是独自出来的管你什么事啊!

徐文远点头,下意识往花春想这边挪近半步,目光殷切,“我来这边散心,见你一行人在此垒灶生火,便过来同你打个招呼。”

“如此,”花春想下意识后退半步,已经踩到了松软的溪边湿土,余光见背对着自己的泊舟又往前行了两步,花春想迈步追上近和泊舟的距离,“花朝节已过半月,一路来少见甚么游人,没想到能在此偶遇文远哥哥,真是巧。”

两相无话,如意一手抓着她阿娘衣领,一手朝泊舟和小狗抓啊抓,嘴里“嗯嗯嗯”的还是想要玩水。

水里扑腾撒欢而的小狗子看见小主子朝自己招手,甩着大尾巴就从水里跑了上来,围在花春想脚边打转,“汪汪汪汪汪......”

徐文远知花春想怕狗,本想上前为她驱赶,却见花春想随意用脚尖拨了拨大黑犬,丝毫没有惧怕之色,还朝小狗努嘴道:“上那边玩去,蹭我一身水。”

小狗素来听话,这回却没乖乖离开,反而在挪开些许后朝徐文远呲牙咧嘴,态度不怎么友好。

徐文远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指了下小狗,“好漂亮一犬,你养的?”说完他就悔了,小六自幼怕狗,又怎会弄这么条大犬养身边,定是那姓容的养的。

“是容昭养的,”花春想微笑,轻轻哄着怀里小丫头,似打开了话匣子,“没几个月时候就抱回来养的,可听话啦,它就是体型大,跟寻常小狗无二的。”

大概是听见自己名字被主人念,小狗迈着步子又挪过来转圈,身上还湿哒哒滴着水。

被花春想往旁边撵,“去那边抖干净身上水再过来,小狗,去。”

小狗甩着尾巴去那边抖身上水,徐文远欲言又止,从荷包里摸出颗碎银塞到如意手里,“新岁已出,这时给个压祟钱也不算晚。”

花春想也不来那套虚伪的客气,握住如意抓碎银的手朝徐文远摇了摇,温柔教如意道:“说谢谢文远舅舅。”

当然,如意并不会哼唧出什么,只是拿着东西就往嘴里塞,被她阿娘急急拦住,徐文远嗫嚅片刻,道了声:“孩子真可爱,随你长。”

“是啊,”花春想始终微微笑着,把如意手里碎银抠出来我在了手里,“这时乍一看样貌是随了我,就千万盼着丫头随她阿大聪明,长大了读书不费劲,莫如我一般作甚么都尽不能如意。”

“嗯!”神了一般,如意板着纯真小脸应答了一声。

“你这就很不给面子了啊容如意,”花春想笑容更甚,食指指腹轻点女儿稚嫩额头,“你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觉得阿娘笨呢,”似嗔还娇,“回家阿娘再跟你算账!”

如意回赠她阿娘一串口水。

看着这对母女你来我往,一般可爱无二,徐文远心底酸胀翻涌,恰那不远处拿鱼叉的小少年正盯这边,就连那小半人高的黑犬目光警惕。

他不想给姑娘添任何不好的名声,只好尽数吞下所有嘴边话语,随意寻来借口匆匆告辞。

待那一袭青袍消失在视野尽头,华珺图施施然来到这边,朝泊舟道:“容小孩儿,抓几条鱼啦?”

“一、二、三......”泊舟抱起腰间鱼篓仔细数,朗声道:“四条鱼,还捡了一只青衣虾呢。”

华珺图抱着膝盖蹲到岸边,摊手感慨道:“四条鱼足够吃,不用我亲自下水喽,啧,这小孩真是有眼力价嘿嘿嘿。”

这一连串憨笑声引得花春想回过神来,如意正在专心致志揪她的耳坠。花春想:“......”

“老华快快快!”后知后觉的人耳垂上一阵疼,忙不迭唤人来帮忙,“如意揪着我耳坠了!!”

饶不了和见啥抓啥抓啥吃啥的如意小丫头一阵对抗,末了她阿娘的头发都松散了。

半个时辰后,六角亭下:

一众人围在小灶前做吃的,花春想整理好自己仪容,任华珺图借口抱孩子而不去履行做鱼的承诺。

华珺图没戴耳坠,如意没得啥抓,只好哼哼哈哈捧着自己手手啃,两条小短腿还踩在华珺图腿上蹦啊蹦的——虽然半次都没蹦起来过,精力实在旺盛,被花春想塞了根土豆做成的土豆条吃,“小祖宗嗳,你那小嘴儿小腿儿就不得闲,回头送你去你阿大跟前,比比看你俩到底谁更忙。”

“花小六你真是,”华珺图扶着如意,任如意小家伙不停蹦啊蹦,“你都没发现自己三句话不离容苏明吗?真的是,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听着真不是滋味,啧啧啧。”

花春想一愣,耳垂微微发热,竟觉被说得有几分羞涩,“青天白日里浑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啊就孤苦伶仃,再说了,这不还有咱们如意么,如意长大后肯定不会让她华姨姨没饭吃没地儿住的,是罢如意?”

如意啃着土豆条,口水流得特肆意。华珺图:“......”

华珺图默默帮丫头擦去口水,还被丫头客客气气伸来她咬过的土豆条。华珺图被逗笑,自然不会吃,如意大方地给她华姨姨让吃的,俩人儿正客气这,如意忽然激动起来,“啊啊呀呀哎哎”地朝华珺图身后探身,简直要从她华姨姨身上爬上去了。

见女儿如此激动,花春想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一袭水蓝长袍的容苏明。

“你怎么来这里了?”花春想起身迎出两步,嘴角扬起,眉眼弯弯。

容苏明负手而来,三月春风拂起腰间靛蓝飘带,绣水纹衣摆随步而动,眼底有光,“想你们娘儿俩了,追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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