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第18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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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道:“正如儿臣所言,周朝廷发动此战本身就是一场冒险。儿臣去年去过东京,沿途见闻,周朝人口凋敝、百姓困苦,兵马却比别国都多,局面已快支撑不下去;加上雄主周世宗驾崩,上位者威信不足、地位不稳。新君刚继位,立刻就有二李谋反,虽然被迅速平定,但问题仍旧远远没有解决。在这等困局之下,周朝廷才寄希望于掠夺别国,走捷径一举解决问题。”

他继续说道:“本来就风雨飘摇的广厦,要是在蜀地吃了败仗,周朝廷原来的那些问题就会急剧爆发。待他们内乱自顾不暇时,父王趁淮南空虚、找个名义趁机收复,壮大实力以为进军前沿,大事未必不可图也。”

国主微微激动道:“大臣都说你没有军政之才,哈!知子莫若父!”

李煜忙道:“最体谅父王苦心的,也是儿臣。”

周宪欣慰地看着父子俩,但心里总有种直觉,郭绍没那么容易被打败……也许是在东京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

此时的巫峡山谷里,郭绍正在船上眺望岸上的蜀军工事。忽然一阵石炮飞了过来,但射程稍欠,纷纷落到了江水里,“扑通扑通”溅起了白色的水花。

部将劝道:“此处离蜀军太近,主公先回去罢。”

郭绍点头,部将便下令舵手转向顺流返回。

左攸时常跟在郭绍身边,俩人就算在战阵上也经常闲聊。此时左攸趁船只返回,又开口道:“昨日主公才说推己及人,想要安全。今日又不顾炮矢冒险,所为何故?”

古人的思维还是很有点区别,郭绍和左攸说安全,字面意思大概能懂;但说到安全感这样一个词,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认识左攸的时候、郭绍还是个十将,实在是交情不浅了,平素就是介于幕僚和好友之间的关系,郭绍还是很愿意和他交流谈话。

郭绍沉吟片刻,见左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便说道:“我不是怕运气不好被炮矢击中。有时候感觉不安全,是一种心情、状态。偶有情绪低落时,老是担心什么地方出问题、做错了,产生严重后果,那时就没有安全感。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任何战争都会冒险,更何况入蜀道路险恶艰难。

但是,我现在感觉到自己的体力精力很好、斗志昂扬,将士们也很有战斗力,咱们自身有实力、不断在前进,自然就不用担心什么,这时候……‘想得太多不是好事’。”郭绍说着露出一个笑容:“咱们应该想的,是得到蜀国后,想要什么?如何满足自己的心愿……”

俩人都低头寻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抬头相视、一起“嘿嘿”地笑了一声。郭绍笑道:“前面的风景更好。”

这时船只刚刚靠岸,史彦超杨彪等大将在岸上迎接,正见郭绍和左攸在笑,杨彪便大声道:“大哥观营回来,与左攸谈笑风声,一定想到破防之策了。”

郭绍道:“咱们到中军营帐去说。”

……前锋和中军诸将被召集到山谷间的营地里,郭绍直接说道:“蜀军前部工事,说到底就是一排土堡。在地势高地方建堡,前面挖宽沟;我军从正面强攻和攻城一样。前锋董遵诲部攻城器械简陋,加上受地势限制,只能从一个地方进攻,对面蜀军兵力密集,自然很难攻破。”

郭绍拿出一张图来,站在将士中间,大伙儿看得一面迷糊。郭绍情知自己画得不好,便解释道:“这里是一道深沟,后面就是堡垒。两层箭孔,最上面修女墙,蜀军以密集步兵防守;山边似乎还挖了藏兵洞、用于守军就近躲避我军器械抛射。蜀军最后面也有大量石炮,锁江浮桥那边随时可能有水军顺流下来反攻我军水师。

董遵诲部从狭窄正面进攻,首先就被石炮、箭矢杀伤;及至堡前,搭好木桥梯子,终于有士卒冲上女墙,却要面对成队列的密集步兵。以凌乱上去的少数人对阵步兵队列,结果如何诸位理应清楚。”

郭绍道:“但是这种工事和城池有不同之处。长处是只有短短一面堡垒,利于守军集中兵力。短处也很明显,它临时修筑没有城墙那么高,只有靠挖宽沟滞留进攻人马;又限制了自身机动,处于被动防御的境地。火药可破之。”

众将听到用火药,立时多了几分信心,因为郭绍在寿州拿火药炸城干得很利索。

郭绍笑道:“李继勋打晋州想学我炸城,结果没成。今天我换个花样用那玩意……爆了之后,需要精锐抓住时机猛攻,兵不用多,但需猛将精锐打头!”

说罢回顾诸将,杨彪立刻上前请战:“末将愿往!”

史彦超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站了起来,斜着眼睛道:“还是我去好了,教教小辈怎么带兵。”

董遵诲打了几天没进寸土,听到这里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昨天史彦超说过:等前锋打不下来,才该他上场……似乎这样才能凸显他更厉害。

“二弟和史将军都不适合,你们职位太高了,带个几百人冲杀有点掉身份。”郭绍一句话叫俩人无言反驳。他转头看向董遵诲:“董都校愿不愿意再试试?”

史彦超顿时说道:“不行就不行,郭都点检干嘛非得让他去费事?”

郭绍没理会史彦超,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年轻的董遵诲:“在哪里吃亏,就从哪里爬起来。”

“舅舅……”董遵诲被这句话所感,面有动容之地,当下单膝跪倒道,“小侄愿往,此次再不成功,自缚军前任由处置!”

“军中无戏言。”郭绍正色道,“这里只有将校,没有舅舅。”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无可阻挡

神秘幽深的长江谷道里,北岸上的大量人群如同一条长长的乌漆漆的洪流,但现在已经停下来堵在了道路上;前面的蜀军工事就是一道防洪堤,堵死了通道。吵闹的声音在两岸怪石嶙嶙的山间来回荡漾,如同山洪的咆哮。

堡前的周军士卒正在挖沟,忙得热火朝天,好似一派抢险的劳作场面一般。将士们在蜿蜒迂回的土沟里,拿得不是兵器,而是锄头铲子,拼命地在刨土。

这地方,地下不是石头是泥土,所以蜀军才能在堡前挖深沟,周军自然也能挖。和劳作场面不同的是,头上石头正在乱飞,石炮抛射出来的石块“砰砰”地落在四下的地上。偶有石块正好落进土沟里,便砸得周军士卒哇哇惨叫。

于是人们一边挖土,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天。

壕沟外的地上已经到处都是石块,蜀军石炮一刻也没停。时不时还有箭矢飞来,不过多半都射不着沟里的人。蜀军的消极防御沙包战术,只能用远程试图打击周军挖沟,但军队不出来,被自己的工事堵死在深沟堡垒后面了。

后方的营中,郭绍在部将环视之下,正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案前。木案粗糙到只有一块木板加几块石头垫着。木板上摆着纸张和笔墨,他现在的样子好像是建筑工程师,而不是一个将军。

“沟挖到堡前了,你们两个亲自上去监督,照我说的继续挖,回来把情况详细禀报。一定要仔细看,出了差错,等同作战不力!”郭绍对旁边的一个部将说着话。

部将小心地问道:“火药会不会炸了咱们自己?”

“不会!”郭绍肯定地说,“这是定向爆破,放心罢。”

郭绍没干过爆破这门工作,只是以前见识过,能了解琢磨出规律:火药会向密封最脆弱的方向外泄能量,不然没有密封的火药为啥不能爆炸,却会从缝隙里喷出膨胀的热能?还有火炮也差不多,因为炮壁无法被炸破,能量会定向从炮口发泄。生活中吹胀的气球,拿针一戳个小孔,爆开撕裂的地方也是刺破的位置。

任郭绍学过不少知识,也对这种专业的原理搞不太清楚,但生活和见识已经告诉了他规律。

郭绍指着图纸画的东西,给部将解释。此人以前打仗干过“穴攻”,会挖地道、善于建攻城工事,所以郭绍觉得让他去监督土木作业要稍微靠谱点,至少有经验。郭绍自己不会上去“亲披炮矢”,头上乱石箭矢纷飞,离堡垒那么近,万一运气不好被砸死岂不死得很冤?他觉得不作死就不会死。

……前军并没有直接挖地道,太费事了,一群人露天挖沟靠近堡垒就快得多。

大伙儿在蜀军的沟壕工事前挖出了另一条土沟,运来沙袋码在前面,相距不到二十步,双方露头就能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饶是离这么近,蜀军也一时拿他们没办法。这个时代的重武器就是抛石机和弩炮,抛石机从头上抛射石头,准头和频率有限,最有限的当然是杀伤力,偶有石头砸中,也最多砸死砸伤一个人;弩炮平射,没法打击躲在沟里的人。

然后精通穴攻的周军武将正在叫人挖地洞,这个地洞比挖隧道简单多了,和打井似的、从后方斜向下挖一个地洞。地洞挖下去之后又向上斜挖,坑道如同是个平坦的“v”形。

地洞并不深,所以施工起来不到半天就挖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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