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盛慕槐与范玉薇商量要选择的剧目。
范玉薇列出了一些她觉得好的剧,又说:“意见其实我昨天已经给你了,可主意还得你自己拿。我虽说是你的师父,但是在重大选择上,也不能左右你。”
于是等回到宿舍,盛慕槐拿着笔,在范玉薇列出的那些剧目中删删划划,加几出, 又划掉另外几出。
这不是容易做出的决定。初赛,复赛,决赛,一共三出戏, 都要能展现她的实力才行。
选来选去,她定了二轮初赛唱《武家坡》,复赛唱《廉锦枫·刺蚌》, 决赛唱《贵妃醉酒》。
《武家坡》是辛老板进鼎成丰后,登台演的第一出主角戏,是爷爷的起点。
《廉锦枫》盛慕槐和爷爷学习过,是一出近年来很少在舞台上出现的剧目。它富有浪漫主义色彩,载歌载舞,又有和蚌精的打斗场面,对演员的要求很高,能保她进决赛。
至于《贵妃醉酒》则是辛老板集大成的作品。他在盛年经常演出,不知迷倒了多少男女观众。在这出戏里,他将辛派的柔媚融进了骨子里,又兼收梅老板的雍容华贵,辛为骨,梅为魂,还保留了传统的跷功,可以说是他艺术巅峰的体现了。
三出戏代表爷爷的三个阶段,这是盛慕槐对辛派发展的致敬,也是对辛韵春个人的致敬。
选《贵妃醉酒》她也有私心。一来是这出戏够隆重,够知名,绝不会被主办方拒绝,二来是她也想向爷爷展示这么多年她本人的进步。
从前和爷爷学这出戏时,只顾着美了,学得是形。后来进戏校系统学习了梅派《贵妃醉酒》,又经过范玉薇的仔细指点,她自觉对这出戏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她想让爷爷看到,她不仅在演辛派戏,还在演发展着的、有个人特色的辛派戏。
她想让爷爷放心,盛慕槐不是一个模仿者,而是一个发扬者。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儿了,想要让爷爷看到,还得把《武家坡》练好。
演《武家坡》当然就得有个薛平贵,池世秋主动接下了这个角色。
盛慕槐不好意思地说:“这就是个初赛,让你来帮我真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池世秋说:“我只是来帮你的,哪场比赛都无所谓。再说,决赛的时候我爷爷会去当评委,到时候我到现场去看你比赛,可比在台上被他老人家批判要强。”
“池江虹老前辈也要去?” 盛慕槐有些吃惊,他可是当今还建在的老生名家里资历最老的一位了。
师父和李韵笙师伯也会担任复赛和决赛的评委,这次比赛还真是戏曲界的顶尖规格了,难怪这才是第一届新秀赛,每个演员就都打破头往里挤了。
“我有个建议,我们应该让实践来检验演技。”
池世秋温润的嗓音如一泓清泉:“我舅舅有个茶楼,咱们练好以后可以找几天去那里唱唱,看台下懂戏和不懂戏的茶客最直观的反应,这对咱们的磨合也有好处。”
盛慕槐从小大大小小的舞台都登过,唯独没在首都的茶馆里唱过戏,当下应承下来。
她的比赛唱段是从“指着西凉高声骂” 到王宝钏进入寒窑对水照面,哀叹“十八年老了我王宝钏”。当然,因为比赛的主角是她,薛平贵的唱段也就相应删改了些。
两人本来在香港时就唱过不少次对手戏,彼此都熟悉,练起这出戏来也很快,很快就到了能去茶馆演出的程度了。
他们来到茶馆,在一个小房间里穿上戏服,都是青春靓丽的男女,扮上后自然就如同一对。
薛平贵穿红缎箭衣,配黑龙马褂,一看就器宇轩昂,意气风发;王宝钏虽一身青衣,没半点多余的装饰,但却自有一种稳重与端方的美。
池世秋舅舅是在七十年代末盘下这个茶馆的,那时候刚经历浩劫,家底也被掏空了,却仍旧坚持花三年时间修缮戏台,并且只卖老百姓能喝得起的茶。
现在他的茶馆,是整个首都仅存的一间有老戏台还能欣赏彩唱的茶馆。
只是现在愿意听戏的人越来越少,茶馆也被视为一种落伍的地方,茶馆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见到池世秋和盛慕槐,舅舅眼前一亮,他按照池世秋的叮嘱,没做任何宣传,但也知道今天那三成座的茶客都有眼福耳福了。
虽然盛慕槐在比赛中只能唱十五分钟以内的唱段,但在茶馆,他们还是决定唱一整折的《武家坡》。
茶馆里乱哄哄的,大家聊着自己的事情,吃着自己桌上的吃食,京胡声响起时只有寥寥几个人瞥一眼舞台,都没报什么大希望。
但是池世秋的声音一出来,虽然没有麦,却立刻压住了空气中的嘈杂喧闹,他的声音宽亮高亢又有韵味,让人仿佛看到了广阔的天地——
“一马离了西凉界——” 薛平贵舞着马鞭走上台。这下大家看清楚了,竟然是个姿态潇洒,扮相俊朗的年轻人,不由眼前一亮。
他的身段动作十分规整,又有挥洒自如的味道。
再开口:“……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 盛慕槐在后台都忍不住要给他鼓掌了。
池世秋的业务能力真是没得说,能隔着几十年的时空吸引那么多戏迷,靠的可不只是一张英俊的脸和传奇的家世。
从上场门往外看,一大半观众已经弃了瓜子,认真看戏。这戏声传到门外,吸引了一些懂戏的路人,好几个人说:“多少年没在茶馆听见这样好的声音了,这是谁在里面演出呐?”
可茶馆前并没有任何的宣传单,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为了弄清究竟,一饱耳福,陆续走进来了十几个新茶客。
这时候盛慕槐还没有上场。
“劳驾,您知道台上唱戏的是谁吗?” 有人刚落座便问。
“不知道,好像不是老板常请的那几个,可能是什么新出头的票友吧。” 另一桌的人回答。
“这年头票友能有这水平?” 问话的人绝不相信:“我年轻的时候是在戏院外摆摊儿卖小吃的,这样的声音,我敢保证绝对有师承,还是大家。”
盛慕槐提着篮子上场了。
她虽主攻花旦,青衣戏却也没落下,只不过是简单的走路,也让她走出了往日那些来这个舞台上的旦角没有走出的优雅。
那娴静的一招一式,都让人不自觉地沉静于其中。
一开口,是清亮甘甜的嗓音,却被盛慕槐加入了些凄苦的味道,这让她唱的王宝钏既有特色又完全不违和。
“今儿个老板是怎么了,从哪里找来两个神仙吗?”
“还这么年轻!有人认识他们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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