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牛仔殡天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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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1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拉森号导弹驱逐舰

03:00

船舱里的气氛有一点艰涩,就像是团没醒开的面,不管怎么揉搓都感觉粘手,又像是辆磨合不久的车,无论如何拾掇都觉得蹩手。这个时候,这个场合,佩奇.波特兰,以及他的“平头” 助手,无一例外的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他们各自怀着难言的心事,心照不宣的亟待着风急雨骤。这两个人,一个是心欲狂奔,一个是信沉独守,就像是两只卧不定的兔子,虽然表象不同,但内心里却都是一样的惶恐。唯独瑞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看上去平静如初,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唐突,更不见有一星半点的疏忽,正是,进退攻守,风雨不透。

佩奇感觉很衰,不自觉间便显得底气不足,他把瑞的母亲遇害的噩耗当成了一剂猛药,用来打击这个年轻人的骄傲,却不想对方反弹的效果倒让他本人的信心发生了动摇。哦,这一招可真他妈的…恶心!佩奇暗自咒骂着,像个卑鄙的小人偶然间良心发现了一样。但是,他还是不得不抖擞起精神来,因为机会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想要得分的话,就必须抢在运气滑门而过之前,赶紧包抄抢点。

呃…咳咳!佩奇干咳了几声,想借机驱走笼罩在心头的焦虑,他的进攻计划已经被这个年轻人的冷静完全打乱了,为此他不得不临时调整打击的节奏,他准备把有关瑞的父亲遇害的细节提前讲出来,借此加大心理摧残的力度,进而稳住自己的阵脚,摆脱一再受阻的窘迫。他深感此刻自己对局面的把控无力,现实已经完全背离了他先前的预期,可怕的是他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何以自己老道的中情局资历,怎么就降不服这个初涉谍海的小马驹子?佩奇的不甘迫使他使出了更加卑鄙的手段。

“他…我是指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不仅在专业方面表现得才华横溢,并且在生活当中他也很有魅力。在这一点上他…很像你。哦,对不起,应该说你…继承了他身上的很多优点。”

佩奇的话一出口就明显有失考虑,甚至还混淆了逻辑,这足以反映出他的心情有多么的急切,虽然,他还不至于像个生手那样的张皇失据,却已然完全没有了开始时的游刃有余。如果说刚刚交手的那一刻让佩奇感觉自己小有胜利,那么,他为此而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之巨,它直接影响到了佩奇的心理。

原来,当“牛仔”面对“碧玉”的时候,佩奇的感觉就如同草根在拜谒天子,自小在蛮荒西部长成的卑微经历,以及他入行之后的肮脏之举,数不清的的无耻行为令人唾弃,这些短板都让佩奇的内心沉沦低迷,难以匹配他高大挺拔的伟岸身躯。其实,他为此而感到自卑实是大可不必,他的急于求成也显得有一点多余,而他的心有不甘就更是不合时宜。殊不知,这是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妥协,这是一种信念对另一种信念的畏惧。就算佩奇的外表上显得再强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内荏色厉,难以掩饰他此刻的慌乱与心虚。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更让佩奇心存顾忌。因为,在他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华裔,所以,任何有辱人格的刑讯方式,他都不好随便拿出来使,这就好比给猴子的头上戴了个紧箍咒,让他不能任意胡为随心所欲。的确,如果不是有贺海站在身边,或许他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压力,不然,真还不知会有多少厚颜无耻的招数,随便拈起哪一种他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佩奇不能让贺海离开,因为馈送“撒旦礼物”的时候,他还得指望着这个人替他执掌筵席。

“但是,很可惜!他和你的母亲死在了同一天。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悲剧啊!”

佩奇的恶毒已经浅薄到了直接把兴灾乐祸挂到脸上的地步,他的这种做法连站在他身后的贺海都心存抵触,就见贺海把拎着的那只小箱子交换到了左手上,随即甩了甩已经麻木的右臂,借以缓释一下心里难堪的情绪。但佩奇完全不理会这些,他自认为言语之中没有侮辱人格的意思,最多不过是兴灾乐祸而已,对他而言,就算再怎么虚情假意,也没有干涉人权的嫌疑,他甚至是在得意洋洋的等待着,他想从瑞的眼中再次看到闪烁的泪滴。

但是,瑞让他的预期落了空,与听到母亲的噩耗时相比,这一次瑞的反应要平静许多。首先是因为从母亲到父亲,瑞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其次是因为瑞有天生的心理调节能力,最后是因为瑞对自己的父亲缺少认知,父亲对瑞而言在很多方面都还是未知。

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父亲,而在此之前,秦雅对他始终都是守口如瓶,她只给瑞讲过这样一个概念:你的父亲绝对是个值得为之骄傲的优秀男人,你身上的每一个优点都继承了他的遗传基因,你只有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赶上他已经取得的成绩,瑞,在心里记住他吧!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只是代表你自己,时时刻刻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千万不要让你的父亲为你蒙羞啊!

母亲的话给瑞的心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于是,有关父亲的猜想伴随着他的成长。每一次成功的喜悦他都会在心中偷偷的告慰,每一回失败的懊悔他也会在暗地里悄悄的回味。直到他开始步入特情的行列,学会了独立面对错综复杂的乱局,能够单独承担起艰难险重的任务,到了这时候,瑞的脑海里仍旧没有一个完整并且清晰的父亲的影子,这无疑成了瑞的成长过程中一个无从补救的课题。

父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仅仅是一个天才的航母专家吗?那么,他会不会也喜欢打咏春拳呢?除了具有非凡的才华之外,他应该也是一个诙谐、幽默,充满了情趣和魅力的人吧!那么,他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讨女人的欢心呢?母亲不会为此常常心生妒忌吧!瑞的脑海里充满了关于父亲的遐想...

瑞的沉默吸引了佩奇.波特兰的注意,他虽然有一点失望,但还是从波澜不惊当中收获了点滴。看着瑞的脸色凝重,眉宇间思念沉重的神情,佩奇猜想:那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话引起了他的遐想。哼哼!好好想想吧!,他禁不住暗自窃喜起来。心说:是啊!中国人常说,人间自有真情在嘛!有谁能够面对亲人遇难却视而不见呢?这个年轻人一直都是死扛硬顶绝不服软的,现在看来,这一回算是抓住了他的软肋,瞧他心事沉重的样子,若是再加把劲儿的话,弄不好…还会泪水涟涟呢!不过,还是应该…给这孩子留点自尊吧!否则,物极必反呐!果真把他给逼急了,可就不好收场了。而现在呢…火候刚刚好,应该让他缓一缓,绷紧的弓弦是会折断的呀!

佩奇.波特兰不无得意的想着,大脑兴奋的像头受惊的骡子,只管按照自己的意愿,一路撒着欢儿的往前跑,就算他想停也停不下来,更何况,他此刻丝毫也没意识到,跑疯了刹不住车的其实正是他自己呢!

佩奇的脑力激荡还真的比常人来得浪,他忽然想起,应该借着这个机会转移方向,把瑞的仇恨引向他方,如果这招能够成功的话,自己便从瑞的对立面转而成了旁观的第三方,此刻,若是再热乎乎的说上两句暖人心的话,没准儿就能把他争取过来。嘿嘿!虽然这是一招早就用腻了骗术,但若是用得好的话,却也是成功率很高的。那么,选择什么做为突破口呢?嗯!仇恨!对了,全体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

并不熟悉中日两国历史的中情局亚太情报头子,有一点他却深知,日本在长达一个世纪的侵略、杀戮、掠夺和奴役中,给整个中国带来了无法愈合的伤痛,特别是结束于半个世纪之前的那场侵略战争,日本人在中国犯下的禽兽不如的滔天罪行。时至今日,每一个中国人都对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记忆犹新,他们不会忘记,更不会允许日本鬼子再度横行。佩奇兴灾乐祸的想:哼哼!中国人中有八成以上都憋着要痛扁小日本呢!这个帐今天不还明天还,这辈子不算下辈子算,若是真挨上中国的这一刀,就凭小日本这身子骨,呵呵!不死也得落身残,不管怎么看,日本列岛都是中国这头睡狮叼在嘴角上的牙签,若是等到他盹醒之后,嘿嘿…

佩奇想到这儿的时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想:嗯!这段血海深仇,现在正好可以借来用一用啦!佩奇的想法很聪明,这刚好应了中国的一句老话,既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件事给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你几乎是在同时失去了双亲,这种仇恨…唉!几近灭门呐!这帮日本人,下手也忒狠!”

已经打定主意想要煽风点火的佩奇.波特兰阴险的说着,他的口气已经从气势汹汹的警告转而变成了愤愤不平的同情,在与东方人打了多年交道之后,攻心为上的策略已经被他运用自如。所以,在打出了第二张王牌之后,他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瑞的脸上。

或许是与父亲从未谋面的缘故,亦或是对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了预判,瑞几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微微的簇紧了眉头,脸上现出厌烦的神情。在佩奇的眼中,瑞的不爽就代表着他的成功,所以,还没弄清瑞的这番表情究竟是因为伤感还是出于厌烦的时候,急于求成的佩奇便只管继续往瑞的伤口上一个劲儿的猛撒盐了。

“一把15英寸长的日本武士刀,那是专门切腹才用的利器,它和通常的冷刃比起来,更刚更猛更锋利。所以,当一个职业杀手对着你的父亲刺出致命一击的时候,刀刃一下子就没入了全部,只留下一小截刀柄在外,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当场就…夺去了他的生命。”

佩奇的小眼睛躲在阴影里偷偷的观察着瑞的反应,他想在瑞稍有反应的时候就即刻停下来,他判断等自己的这番话一说完,瑞就应该做出回应,那可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啊!二十上下的年轻小伙子正是血性阳刚的时候,所以,冲动是免不了的,更何况,那凶手又是中国人的世仇!佩奇想着,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语速,他一方面娓娓道来,同时也在耐着性子等待。

“虽然,我们早有劝阻,但是日本人就是听不进去,唉!也怪我呀!你知道的,cia在中国大陆的力量很有限,根本盖不过日本人的风头。所以,只能听凭着他们胡来。要是有我们参与的话,我可以肯定,会有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就算谈不来,也断然不会出现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幕。唉!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就该…嗨!也绝不至于…唉!”

长吁短叹的佩奇.波特兰已经给虚情假意添加了一些喜剧的成分,但这绝不能怪他,他的粗俗和浅薄决定了他的创意和他的演技一样差,他的意图浅显目的明显,此时此刻已经暴露的真真切切,那岂是瑞这般聪明人看不出的吗?

所以,瑞没有做出反应,他只是静静的观着,默默的看着,直到佩奇本人都觉得乏味了,他才自觉的停了下来。佩奇开始担心,若是再这么继续演下去的话,怕是连他自己都会忍俊不禁的。唉!这个年轻人可真让人挠头哇!眼见得你是水米不进,软硬不吃,难道你是个超凡的圣人吗?莫非,真的到了水米不粘牙,汤水救不活的地步了?

佩奇的自尊很坚韧,他做事不管顺逆从来都不在乎脸面,但是,他的耐心的确是接近了极限。让佩奇觉得奇怪的是,他始终搞不明白:瑞为何会表现的如此冷静?莫非,自己的矫情过度早已经被他看透?或许,自己的异常躁动不期被他摸了个门儿清?还是,他视死如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哦,牛仔!这个时候你可要多加小心啦!他若是有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念头,那么,以他的身手…逃是甭打算逃出去的,可要是拉上两个垫背的…却也容易啊! 佩奇想着,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左腋下吊着的沉甸甸的手枪,这样才让他有了少许的自信与安全感。

此刻,已然把佩奇抛在一边的瑞集中起精力来,全力聚焦在了贺海的身上,他需要在有限的时间内,从这个“平头”的身上找出一个引爆点来,而这正是他脱困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但同时也是他最难确定的一点。绞尽脑汁的瑞早已经把佩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任凭他像只苍蝇似的在耳旁嗡嗡着,而他却只管把贺海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细细观察了一遍。忽然,他从贺海的身上发现了一处微妙的变化,这让瑞不由得暗自欣喜起来。

原来,在贺海的眉心上方印着一道横纹,那纹路紫中泛红,当中的一段深,旁边的两道浅,它们一直延伸到了眉梢和两鬓。瑞猜测:那一定是一次苦行跪拜后留下的印迹,很显然,这个“净土真宗教”的忠实信徒已然深陷在了精神与现实的苦苦挣扎之中,这无疑让苦寻良机的瑞看到了一丝希望。顿时,瑞的信心大增,脑海当中灵光闪现,悲伤过后的头脑比初时的思维更加敏捷、而设计的脉络也更加清晰。

“请给我一杯水吧!”

瑞故意哑着喉咙说,但他并非真的口渴,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吸引“平头”的注意,因为,他接下来要讲述的故事,主要都是说给这个人听的。听见瑞在讲话,佩奇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深陷的眼窝里竟然烁烁的放起光来,他欣喜的看着再次开口的瑞,有些抓狂的朝着身后摆了摆手,随即打了一个响指,示意贺海赶紧给瑞送上一瓶矿泉水去。

没精打采的贺海如释重负般的放下了手里拎着的航空手提箱,转身从地上的纸箱里取出一瓶水来,他手一抖便丢了过去,目光隔空望去,没有和瑞做正面的交流。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瑞还是从贺海的手腕上清晰的看到了那个神秘的刺青,一个奇特的汉字“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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