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 2)
看那水里……
“我不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有人会为了在希腊的小岛上建一个花园而杀人。”奥利弗夫人不敢相信地说。
“不能?你能看到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吗?可能只有光秃秃的石头,但是也充满其他可能性。土,一船船肥沃的土壤运过去覆盖在石头上——然后种上各种植物、种子、灌木和树。也许他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个造船的富翁为他爱的人建造了一座岛屿花园,所以他就想到——他要建一座花园,不是为一个女人,而是为他自己。”
“在我看来这太疯狂了。”
“没错。确实是。我怀疑他根本没想过自己的动机是多么卑鄙,他想的只是那对于创造更多的美来说是必要的。他为了创造美已经疯了。石矿花园的美,他建造的其他花园的美——现在他在构想更多——整个岛的美丽。而这里有个罗伊娜·德雷克为他着迷,她对他而言,却只是他创造美所需的钱的来源。没错,也许他已经疯了,上帝要谁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他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小岛?即使罗伊娜·德雷克缠着他,对他指手画脚的?”
“总会有意外发生嘛。我想合适的时候德雷克夫人也会发生意外。”
“又一场谋杀?”
“对。起因很简单。奥尔加必须被除掉,因为她知道了那条补遗,并且她还能成为伪造的替罪羊。卢埃林-史密斯夫人把原件藏起来了,所以小费里尔受雇做了一份伪造的文件。那份伪造文件的破绽很明显,马上引起了怀疑。而这也注定了他的死亡。我很快就断定,莱斯利·费里尔,跟奥尔加没有任何协议或交往。那只是迈克尔·加菲尔德对我的暗示,但是我怀疑付钱给莱斯利的是迈克尔,而获得互换生女孩儿芳心的也是迈克尔。他警告她要保密,不能告诉她的雇主,向她承诺说将来要和她结婚,同时却冷酷地把她作为必要时的牺牲品,以便他和罗伊娜·德雷克能拿到那笔钱。奥尔加·塞米诺娃不需要以伪造罪被控告或者起诉,她只要被怀疑就足够了。伪造的遗嘱对她有利,她也能轻易伪造出来,因为有证据证明她可以模仿雇主的笔迹。一旦她突然消失,人们就会怀疑她不仅伪造了遗嘱,还可能导致了她雇主的突然死亡。所以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奥尔加被杀了。莱斯利·费里尔,人们以为他死于帮派内讧或者死于女人的嫉妒。但是在井里找到的那把刀跟他所受的刀伤很吻合。我知道奥尔加的尸体肯定被藏在这附近,但是我一直想不到在哪儿,直到我听到米兰达问一口许愿井在哪儿,想要迈克尔·加菲尔德领她去,但是他拒绝了。之后我跟古德博迪夫人谈话时,我说我想知道那个女孩儿消失到哪儿去了,她说‘铃儿响叮咚,猫咪在井中’,那时我就很确定那个女孩儿的尸体在许愿井里了。我发现那口井在树林里,石矿树林,离迈克尔·加菲尔德的屋子不远的一个山坡上。我开始想到米兰达可能看到了谋杀过程或是之后处理尸体。德雷克夫人和迈克尔怀疑有人看到他们了,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一直没人提起什么,他们也就渐渐放心了。他们做了计划——虽然并不着急,但已经开始行动了。她到处说要在国外买一个小岛,让人们觉得她要离开伍德利社区了。这里有太多伤心的事,总是暗示她沉浸在失去丈夫的悲伤中。所有的事情都按计划进行,这时乔伊斯在万圣节前夜突然宣称她见过一场谋杀,对她来说就是晴天霹雳,所以她迅速展开了行动。但是更多的麻烦来了。小利奥波德向她要钱——他说他要买很多东西。其实她并不确定他猜到或者知道多少,但他是乔伊斯的弟弟,所以他们以为他知道更多。于是——他,同样,也死了。”
“你怀疑她是因为水,”奥利弗夫人说,“那你是怎么开始怀疑迈克尔·加菲尔德的?”
“他符合条件。”波洛简要地说,“还有,我最后一次跟迈克尔·加菲尔德谈话的时候我就确定了。他大笑着对我说——‘离我远点儿,撒旦。去找你的警察朋友吧。’那时我就知道,非常肯定。实际是完全相反的。我对自己说:‘我在离你远去,撒旦。’这么年轻、美丽、好像人间的路西法的撒旦……”
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目前为止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现在她在椅子里颤抖了一下。
“路西法,”她说,“是的,我现在知道了。他总是这样。”
“他很美丽,”波洛说,“他也热爱美丽,爱他用大脑、用想象、用双手创造出来的美。为了美他可以牺牲任何东西。我想,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爱着米兰达这个孩子——但是他也随时准备牺牲她——来救他自己。他非常仔细地计划着她的死亡——他把那一切说成是仪式,可以说他一直向她灌输这个观念。她告诉他她要离开伍德利社区——他教她怎样在你们吃午餐的餐厅跟他见面。她将会在坎特伯雷石环被发现——紧挨着双斧标记,旁边有一只金色的酒杯——一种献祭仪式。”
“疯了,”朱迪思·巴特勒说,“他肯定是疯了。”
“夫人,您的女儿安全了——但是我有些事情很想知道。”
“您想知道任何事我都会告诉您,波洛先生。”
“她是您的女儿——也是迈克尔·加菲尔德的女儿吗?”
朱迪思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是的。”
“但是她不知道吗?”
“不,她不知道。在这里遇见他纯粹是巧合。我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认识他的。我疯狂地爱上了他,后来——后来我开始害怕。”
“害怕?”
“没错,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害怕他会做什么事,而是害怕他的本性。他很温和,但是在那表象之后,是冷漠和残忍。我甚至害怕他对美和创造的热情。我没告诉他我怀孕了。我离开了他,远走高飞。后来孩子出生了。我就谎称我的丈夫是飞行员,因为车祸去世了。我到处搬家。来伍德利社区或多或少也是巧合,因为我在曼彻斯特有熟人,我可以在那儿找一些文书工作。
“后来有一天迈克尔·加菲尔德来石矿树林工作了。我觉得我不介意。他也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不久之后,尽管我还没意识到米兰达去石矿树林那么频繁,我确实担心——”
“是的,”波洛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羁绊。一种天生的亲密。我能看出他们很像——只是迈克尔·加菲尔德,这位路西法美丽的追随者很邪恶,而您的女儿纯洁聪敏,天真无邪。”
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幅精致的铅笔画。
“您的女儿。”他说。
朱迪思看着画,署名是“迈克尔·加菲尔德”。
“他在小溪边为她画的。”波洛说,“在石矿树林。他说,画下来,他就不会忘记。他害怕会忘了。尽管这也阻止不了他对她下毒手。”
然后他指向画的左上角的铅笔字。
“您能看到这儿写的是什么吗?”
她慢慢地拼了出来。
“伊菲琴尼亚。”
“没错,”波洛说,“伊菲琴尼亚。阿伽门农用自己的女儿献祭,以祈求海风带他的船到特洛伊。迈克尔会牺牲他的女儿,来给自己换取一个新的伊甸园。”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朱迪思说,“我怀疑——他会不会后悔呢?”
波洛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无比美丽的年轻人躺在刻有双斧的巨石旁,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金色的酒杯。在报应突然到来,救走他的祭品的时候,他喝了杯里的酒,处决了自己。
迈克尔·加菲尔德就这样死了——罪有应得,波洛想。但是,唉,在希腊海的某个小岛上就不会有鲜花盛开的花园了……
但是还有米兰达——鲜活、年轻、美丽。
他执起朱迪思的手亲吻了一下。
“再见,夫人,代我向您的女儿问好。”
“她会永远记得您,记得您的恩情的。”
“最好不要——有些记忆最好还是埋藏起来。”
“晚安,亲爱的夫人。麦克白夫人和那喀索斯。非常有意思。感谢您让我经历这些——”
“对,对,”奥利弗夫人怒气冲冲地说道,“每次都是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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