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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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兰斯柯姆看上去非常惊讶——并且被冒犯了。

“我想不起来有这种事,先生。”

恩特威斯尔先生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你是个非常忠诚的仆人,兰斯柯姆,这我很清楚。而阿伯内西先生有些幻觉——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可以说……一些疾病的自然症状。”

“真的吗,先生?我只能说,阿伯内西先生从没有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也没听到过。”

恩特威斯尔先生不动神色地转入另一个话题。

“在他去世前,他曾邀请一些家人到这里与他同住,对吗?他的外甥,外甥女、侄女和她们的丈夫?”

“是的,先生,确有其事。”

“对于他们的来访,他满意吗?还是很失望?”

兰斯柯姆眯起双眼,脊背僵直。

“我真的不能说,先生。”

“我想你可以,”恩特威斯尔先生温柔地鼓励道,“依你的身份,不应该谈论这些事情——你是这个意思。但人有些时候要学会变通。我是你主人的老朋友,非常关心他,你也一样。因此才把你当作一个普通人来询问,而不是一名管家。”

兰斯柯姆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平淡地问: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先生?”

恩特威斯尔先生坦诚地回答他。

“我也不清楚,”他说,“希望没有。我想要确定一下,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事情——不对劲儿?”

“只有在葬礼之后,先生,而且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不过,那天晚上所有人离开后,利奥夫人和蒂莫西夫人的行为举止也和往常不太一样。”

“你知道遗嘱的内容吧?”

“知道,先生。利奥夫人认为我想知道,所以告诉了我。如果允许我评论的话,在我看来,是一份非常公平的遗嘱。”

“没错,的确是一份公平的遗嘱。财产等分。但我想这应该不是阿伯内西在他儿子去世后原本想要立下的遗嘱。现在,你愿不愿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

“是的,是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乔治先生来过之后,主人非常失望,先生……他本希望,我猜,乔治先生会像莫蒂默先生一样。而乔治先生,我不得不说,完全没有达到标准。劳拉小姐的丈夫本就不令人满意,我想,乔治先生恐怕也遗传了这一点。”兰斯柯姆停了停,继续说道,“看到苏珊小姐时他非常满意——是个精神饱满、英气十足的年轻女士。依我看,主人实在无法忍受她丈夫。现如今的年轻女士总是做出一些可笑的选择,先生。”

“另一对夫妇呢?”

“关于他们,我能说的就不多了,是对漂亮、讨人喜欢的年轻夫妇。我想有他们的陪伴,主人也很高兴——可我不认为——”老人犹豫了。

“不认为什么,兰斯柯姆?”

“呃,主人向来看不上舞台、表演之类的事情。有一次他曾对我说:‘我实在不明白,竟然有人会愿意以表演为生。简直是愚蠢至极的生活方式,把人仅存的一点点理性都剥夺了。我不知道这对人的道德有什么影响,但一定会让人丢失分寸。’他当然并不是直接指——”

“不是,当然不是,我很理解。他们一一来访后,阿伯内西先生亲自动身了——先去他弟弟那里,然后去拜访他妹妹兰斯科内特夫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先生。我是说,他跟我提过,他要去拜访蒂莫西先生,然后去一个叫什么圣玛丽的地方。”

“这就没错了。你还记不记得,他回来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

兰斯柯姆回忆着。

“我真的不知道——并没有直接相关的事。他说他回到家很高兴。长途跋涉,住在陌生的房子里让他非常疲惫——我记得他就说了这些。”

“没说别的?没有提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兰斯柯姆皱起眉头。

“主人生前常常——呃,低声念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好像是在对我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根本没注意我在他身边——因为他对我非常了解……”

“了解并且信任你,是的。”

“不过我对他说的那些话印象很模糊——好像是说,他不知道那家伙的钱都到哪儿去了——说的应该是蒂莫西先生,我估计。然后好像还说什么:‘女人可以愚蠢九十九次,但第一百次绝对精明。’哦,对了,他还说,‘你只能对自己同一辈的人说出你心里真正所想。他们不会像年轻一代一样,认为你是在胡思乱想。’紧接着他说——但我实在听不出当中的联系——‘给人设圈套可不好,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我猜,他大概是想到了那个园丁——一个摘桃子的问题。”

恩特威斯尔先生认为,当时理查德·阿伯内西所想的绝不是那个园丁的事。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他放过了兰斯柯姆,细细回想自己刚刚得到的信息。真的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换句话说,没什么是他之前没有推测到的,但有几点还是暗示了什么。他说女人很傻,也可以很精明,应该不是在说他的弟媳莫德,而是他妹妹科拉。他正是向她倾诉了自己内心的那些“幻想”。他还说他设了一个圈套,给谁设的呢?

恩特威斯尔先生一直在犹豫究竟应该告诉海伦多少。最后他决定完全信任她。

他首先感谢她已经整理好了理查德的遗物,同时料理各种家务。房屋出售的广告已经登出去了,而且有一两个有可能的买主在不久之后就会来看房子。

“私人买主?”

“恐怕不是。基督教女子青年会正在考虑,还有一个年轻人的俱乐部,杰佛森信托机构的董事们也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收纳他们的珍藏。”

“这房子不再是一个家,着实让人难过,不过,在现如今这么想当然不切实际。”

“我正想问你,在房子卖出去之前,你能不能留在这里?还是说,你不太方便留下?”

“不——事实上,这再方便不过了。我想等到五月再去塞浦路斯,而且我真的更情愿留在这里,而不是按我之前计划的那样去伦敦。我爱这幢房子,你知道,利奥也是,我们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总是那么愉快。”

“你能留在这里,我又有了一个感激你的理由。我有一个朋友,名叫赫尔克里·波洛——”

海伦突然失声尖叫:“赫尔克里·波洛?那么你认为——”

“你知道他?”

“是的,从我几个朋友那儿听说过——但我以为他早就去世了。”

“他活得好好的。当然,已经不年轻了。”

“是,他不可能年轻。”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神情紧绷,吃力地问道:

“你认为——科拉说的是真的?理查德确实是——被谋杀的?”

恩特威斯尔先生如释重负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海伦。让头脑清晰的海伦一起承担此事的确是种安慰。

等他说完,她说:

“任谁说,这都不太可能——我却不这么认为。莫德和我在葬礼之后的那个晚上——我敢保证,我们俩都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科拉是个蠢女人——却无法抑制内心的不安。紧接着,科拉就被杀了——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当然有可能是……可是……哦!要是能确定就好了,这实在是太难熬了。”

“没错,是很难熬。但波洛是个很有创造力的人,近乎于天才。他很清楚我们需要的是什么——就是确保这整件事情只是空穴来风。”

“可如果不是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恩特威斯尔先生警觉地问。

“我不知道。我就是很不安……不单单是因为科拉那天说的那句话——还因为另一件事情,一件当时我就觉得很不寻常的事情。”

“不寻常?怎么说?”

“就是不寻常。我也不知道。”

“你是说,当时书房里某个人的某种表现不寻常吗?”

“是的——是的——这一类的。但我不记得到底是谁,或是什么事情……哦,这听起来一定很荒谬——”

“一点儿也不。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你不是傻瓜,海伦。如果你注意到某件事情,说明那件事一定有它的意义。”

“是的,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我越想——”

“暂时别想了。这样强迫自己回忆是不对的。别管它,迟早会重新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只要一出现——请马上告诉我。”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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