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 / 2)
“啊!这太蠢了!你觉得一个人骨折了,腿上夹着夹板,他还能在船上走来走去,并且用刀子杀死人吗?我跟你说,西蒙·多伊尔不可能离开我的房间。”
波洛温和地说:“我知道,是这样的。这是不可能的。可这又是真的!在路易丝·布尔热的话的背后,只有一个符合逻辑的含义。
“所以我又回到开始,根据这一新发现回顾了作案经过。有没有可能在吵架之前西蒙离开过大厅,可是其他人忘了,或者没有注意到?我觉得没有这个可能。那么,贝斯纳医生和鲍尔斯小姐的证词可以忽略不计吗?我觉得也不可能。但是,我记得,在这两者中间有一个缺口。西蒙一个人在大厅待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而贝斯纳医生的证词只能证明在那段时间之后的事。在这五分钟里,我们只有一些视觉现象提供的信息,虽然这看起来也很有说服力,但不再那么确定了。先不说假设,我们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呢?
“罗布森小姐看到的是德·贝尔福特小姐开了枪,西蒙倒在椅子里,用手帕捂着自己的腿,手帕慢慢洇红了。范索普先生听到和看到的是什么?他听见一声枪响,看到多伊尔先生用一块染红了的手帕捂着自己的腿。那时又发生了什么事?多伊尔先生非常坚持德·贝尔福特小姐应该被带离此处,而且不应该独自待着。之后,他建议范索普应该去找医生来。
“于是,罗布森小姐和范索普先生扶着德·贝尔福特小姐走出大厅,接下来的五分钟人人都忙作一团,而且都在甲板的左舷——因为鲍尔斯小姐、贝斯纳医生和德·贝尔福特小姐的房间都在左舷。西蒙需要的只是两分钟而已。他从长椅下面拿起手枪,脱了皮鞋,像只野兔一样悄无声息地飞快沿着右边甲板跑去,进入妻子的房间,趁她熟睡之际悄悄靠近,对着头部开了一枪,把装有红墨水的瓶子放回她的盥洗台上(这个不应该在他身上被发现),再跑回去,拿起他事先悄悄塞进椅子下面做准备的、范·斯凯勒小姐的天鹅绒披肩,包住手枪,对着自己的腿开了一枪。他倒进靠窗的椅子里(这次是真疼了),打开窗户,把手枪(被那块泄露秘密的手帕包着,外面再包上披肩)扔进了尼罗河中。”
“不可能!”瑞斯说。
“不,朋友,不是没有可能。别忘了蒂姆·阿勒顿的证词。他听见砰的一声,然后是溅水声。他还听见了别的声音——一个人的跑步声——一个人跑着经过他的房间。可这个时候没人会沿着甲板跑步。他听到的是只穿了袜子跑过他房间的西蒙的脚步声。”
瑞斯说:“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没人能在转眼之间就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特别像多伊尔这样的人,他反应迟缓。”
“可他的身体十分敏捷灵巧!”
“是的,可他不可能设计好这整件事。”
“但这并不是他想出来的,我的朋友。这就是我们弄错的地方。看上去这是一时冲动而犯下的罪行,可这不是。就像我说的,这案子经过了巧妙的计划和深思熟虑。西蒙的口袋里有一瓶红墨水并非偶然。不,这是事先计划好的;他随身带着一块单色的、无标记的手帕并非偶然;杰奎琳·德·贝尔福特用脚把手枪踢进长椅下面也并非偶然,因为放在那儿就不会有人看见,而且只有事后才能想起来。”
“杰奎琳?”
“是的,这是由两个人合作的谋杀案。是什么给西蒙的不在场证明提供了证据?杰奎琳开的那一枪。又是谁给杰奎琳的不在场证明提供了证据呢?是西蒙坚持必须有一个护士整夜陪在她身边。因此,把二者综合起来,你就能得到想要的特征了——冷静、足智多谋、有计划的头脑,也就是杰奎琳·德·贝尔福特的大脑,再加上一个可以凭借惊人的速度,把握正确的时间去执行计划的人。
“如果用正确的方法看待这件事,那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西蒙·多伊尔和杰奎琳·德·贝尔福特原本是一对恋人。如果意识到他们现在仍旧是恋人,那一切都清楚了。西蒙杀死有钱的妻子之后,就可以继承她的财产,过一阵子再娶他的旧情人。所有这些都很巧妙。杰奎琳对多伊尔夫人的不断骚扰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西蒙要假装很愤怒……然而,也会有漏洞。有一次他跟我说起过有占有欲的女人,我本来应该想到,他说的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杰奎琳。还有他在公开场合对自己妻子的态度。像西蒙·多伊尔这样一个普通的、笨嘴拙舌的英国人,如果要表达自己的感情,那会很窘迫的。西蒙不是一个真正的好演员,他那表达深爱的方式有些过头了。我跟杰奎琳小姐的那场谈话也是,那时她就假装有人在偷听。可我什么人也没看见,并且根本就没有人!但是后来这变成了一件非常有用的事情,可以转移注意力。再后来,一天晚上,在这条船上,我原本以为听见的是西蒙和琳内特在我房间外面说话,他说:‘现在必须做个了断。’没错,说这番话的正是西蒙·多伊尔,可对方却是杰奎琳。
“最后一幕是精心策划好的,并且算准了时间。有为我准备的安眠药,以防我插手此事。罗布森小姐被选来作为证人。德·贝尔福特小姐那夸张的悔恨和歇斯底里制造出了足够多的噪声,免得人们听到枪声。天哪,这个主意真是妙。杰奎琳说她开了枪打中了多伊尔,罗布森小姐也这么说,范索普也这么说——而且在检查西蒙的腿时,他的确受伤了。一切都很符合!两个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当然,这是以西蒙承受一定的痛苦和冒着生命危险为代价的。他的伤口必须让他无法行动。
“后来,计划出了问题。路易丝·布尔热醒了,她上了楼梯,还看见西蒙跑进妻子房间又跑了出来。第二天,她很容易就能把发生的几件小事拼凑起来。于是,在贪婪的驱动下,她勒索了封口费,并且因此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多伊尔先生不可能杀了她啊?”科妮丽亚表示反对。
“没错,这是另外一个同伙动的手。西蒙要求尽快见到杰奎琳,甚至示意我出去,好单独跟她说话。就在那时,他告诉了她新的危险。他们必须采取行动。他知道贝斯纳医生的手术刀放在哪儿。行凶完毕之后,擦干净再放回原处就好了。因此那天很晚的时候,杰奎琳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匆匆赶来吃午饭。
“可还是有问题,因为奥特本夫人看见杰奎琳跑进了路易丝的房间。她急急忙忙跑去告诉西蒙这件事:杰奎琳就是凶手。你们还记得西蒙是如何冲这个可怜的女人大喊大叫的吗?因为他神经紧张——我们是这样想的。可门是开着的,他其实是在想办法向他的同伙传达危险的信号。她听到了,也行动了——电光火石一般。她记得彭宁顿说过左轮手枪的事,于是拿了过来,悄悄来到门外听着,在紧要关头开了枪。她曾经夸耀自己枪法好,而现在看来,她的枪法确实不错。
“在第三次凶杀案发生之后,我说过,凶手有三条路可以逃跑。我的意思是,他可以跑去船尾(这样的话,蒂姆·阿勒顿就是凶手),可以越过船舷(不过这没有可能),还可以走进一个房间。杰奎琳的房间距离贝斯纳医生的只隔了两道门,她只需扔了手枪,冲进房间,弄乱头发,倒在床上。这有风险,但也是唯一的机会。”
一片沉默,然后,瑞斯说道:“杰奎琳打向多伊尔的那颗子弹呢?”
“我认为射进桌子里去了。那儿有一个新出现的洞口。多伊尔有时间用铅笔刀把它给挖出来,然后扔出窗外。当然,他还有一颗备用的子弹,这样看起来就只发射了两颗。”
科妮丽亚叹口气。“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她说,“真是太恐怖了。”
波洛陷入了沉默,但这并不是谦虚的沉默,他的眼神好像是在说:“你错了,他们没想到赫尔克里·波洛。”
他大声说道:“现在,医生,我们去跟你的病人谈一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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