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5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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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年是乐嫣的亲侄子乐笙, 好友乐嫣虽然已经失踪很久了,但珍卿跟乐嫣大哥也算点头之交。

原来海宁战事开启之前, 乐嫣大哥正在外地收货款。乐嫣之父一开始并不想离开海宁, 乐嫣大哥说儿子乐笙跟祖父一起也算放心。后来, 那人老昏聩的乐嫣之父又改变主意要走。

乐嫣大哥是后来才知道, 他那位好后母说他儿子乐笙要念大学, 而他们是要回闽州老家的, 那个当后娘跟后奶奶的人,临走要拖上自己娘家一大些人,唯独嫌后孙子乐笙占地方不带他。

乐笙性格要强没有硬跟他们去,本想跟同学一起到星汉却买不到船票,说去西边的火车站扒火车没扒上。他又想凭借脚力自己走到星汉市,可是从西边才走到花山发现那正闹土匪,为避土匪只好又重新回到海宁城里。这孩子折腾半月竟连海宁城都没走出去,十七岁的少年懊丧得不得了,背着人哭了几十场都有。最后还是给他父亲打电报诉苦,他父亲提醒他来找姑姑的同学易先生,说易先生急公好义、乐善好施,他只要开口就算在他姑姑面上也会带他离开。乐笙于是自己跑到谢公馆来查看究竟。

珍卿叫毛妮儿把乐笙这孩子安顿好。珍卿亲自跑一趟众仁医院跟吴二姐说明情况。这也许是她们最后平安离开的机会了。吴二姐也是爱国有公心的名流,不能留在这里叫东洋人裹挟谋害。

珍卿很想去看看施家和先生的遗体,可是她知道应该提前去机场候着,不宜再节外生枝给任何人添麻烦。

九点钟他们将要去机场时,容牧师忽到谢公馆请珍卿帮忙。他说有重要人物的妻儿要离开海宁,但是没有门路。珍卿诧异容牧师这样神通广大的,竟然送走一对无辜的母子都没门路。

容牧师把同来的母子俩引进来,那年轻少妇名字叫林双成。她望向珍卿的表情颇为亲切,怀中婴儿大约跟杜保堂差不多大,珍卿叫孟筝娘把这对母子照应好。

容牧师拉珍卿站到院里说明情况,虽然说两党正在合作,但应天特务仍在暗捕社会党,罪名是在大城市阴谋从事间谍活动。有些人还要隐藏身份继续工作,但他们的家属却需要设法转移出云。

珍卿不免问起施家和先生为何救她,容牧师看着天幕里的几点明星,在紧一阵缓一阵的炮声中,跟珍卿讲了一句深沉的话:“我辈看着国家沦丧、民族危亡,抱着为国家民族杀身成仁的壮志,就算早早地‘身死魂消’,不能亲睹理想的实现,也正如易先生所说的,他的死在他的同志看来,也是比泰山还要重的。何况他奋力救了易先生一命,若是我,也觉得死得其所了。”

珍卿疲倦不堪地靠着游廊,眼睛里又鼓起来一团眼泪,问容牧师道:“施先生留下血脉了吗?”容牧师深邃的眼看向珍卿:“林女士怀里抱的正是施先生血脉。”珍卿惊讶地回头望向室内:“莫非,莫非林女士是施先生的遗孀?”容牧师摇摇头跟珍卿说:“不不不,她是施先生同母异父的妹妹,假扮成了施先生的妻子,她真正的丈夫另有他人。说起来,若是追溯到四代人以上,那婴儿的血胤跟你的血胤承自同一位先祖。”

珍卿惊异地思考片刻便明了。容牧师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世,他说的是杜太爷那边的血脉,那无疑就是姑奶奶家的明衡表哥。

容牧师在夜色中离开谢公馆,他们一行人赶往机场的时候,珍卿特意去看那女婴儿的长相,觉得有几分像杨家的若衡表姐,脸相上跟施先生也有几分像。那少妇林双成眼中噙泪地看着珍卿:“杜小姐,我常常听人说起你的事。”珍卿的泪意立刻又上来了。

珍卿一行乘坐的飞机到达星汉市,焦急等待的三哥和秦姨终于等到他们。烽火连天的时节得以与至亲团聚,其中的欢喜后怕自然不必说。

身份比较敏感的林双成母女,一到星汉市就迅速被人接应走了。至于接应者会带他们母子去哪里,珍卿跟三哥说明情况后,以后再没有主动关注过。

阮小檀夫家叔叔王步钦暂被解职,接替他的孟将军跟谢公馆颇有渊源,谢公馆滞留星汉许久的家当和人员,在慕先生下葬那天就离开星汉市——被星汉的权亲贵属推下水的机器捞不起来了,减轻了船上负重倒可以加快行船了。其实江水颇深捞不起也不打紧,就是与跟谢公馆有过节的地头蛇周家在作怪。三哥到星汉后找了中间人给他们两家说合,有一时的相安无事,够谢公馆一行人脱身就够了。

谢董事长他们人和物搭乘的货轮,离后星汉以后还要经过西都恭州周围的广大地区,三哥怕再遇到更多巧立名目的敲诈勒索者,联络了他在西南交情深笃的一切人脉,甚至下本钱给贪官劣绅交了“过路费”。离了谢公馆为免夜长梦多,谢董事长他们一行船行极快,在珍卿和吴二姐到星汉市三天后,听说他们已经弃船换车走至梁州境上了。

珍卿和二姐、三哥本欲速速追上他们,但此番谢公馆众人从星汉脱身多仗贵人相助,酬答星汉的近亲师友是逃避不了的功夫。

珍卿和家人留在海宁确实做了不少事。易宣元这个人物再一次被推上神坛,说她面对血火硝烟夷然不惧,在烽火中舍生忘死、扶危济困,为中国的教育事业保留了大批优秀人材和火种,为中国的抗战保存了大量物资、仪器、人力,也为中华的涅槃保存了珍贵的文物和书籍。报纸上还对谢公馆洋洋赞叹,说多少有条件有门路的富豪学者都出国了,只是举家转移后方的谢公馆此番口碑比之前还好,易先生和谢公馆俨然成了抗战保国期间的强大精神符号。

珍卿等住在办职业教育的裴树炎先生家,此番谢公馆一众人在星汉蒙难,也有裴先生等民主人士鼎力相助。珍卿和二姐到星汉市头一天,就是裴先生民主协会的同仁给他们接风。更加不能忘记的是,此次谢公馆的人员产业从星汉脱身,玉琮和卢君毓的岑伟峰上校出了大力气,珍卿和二姐、三哥翌日在裴家设宴,郑重感谢岑伟峰先生并提供了一批低价军需品,其他工商、慈善及学界的朋友自然也尽量酬答。

中华研究院的郑余周等先生,并其他北雁南飞的许多北方学界人士,于此共办冀燕三校组成的团结大学。他们得知珍卿抵达星汉便络绎来访,大家坐在一处讨论战时高等教育和人材培养问题,还有学界民主人士应当参与的抗战保种事务等。

而海宁东方图书馆秦副馆长等也在,还是常在星汉办职校的裴树炎先生帮的忙,把海宁东方图书馆运来的珍本古籍,暂都收在他们学校的空置库房。然而放在星汉的库房洵非长久之计。珍卿就跟二姐、三哥如此这般商量,把这批经卷古籍运到恭州或蜀州,也比放在星汉闹市的库房里面好。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珍卿无一日不在操劳奔走,长期疲劳工作加上精神紧张,还有无法自制的悲愤和伤心,到她强撑着到星汉市见到三哥,下意识觉得心里有了依靠时,她勉强撑着酬对了师长朋友三日,身体状况肉眼可见地急转直到下了。她开始严重地食欲不振、睡眠紊乱,以这种低迷状态勉强应酬其实不成体统。其实二姐和三哥也比珍卿强不了少——二姐再刚强干练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三哥最近一样是累得狠了。还是二姐拍板,现在大家都闭门谢客调养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事情更多,不能胡乱逞强坏了身体本钱。

他们三人强硬地闭门谢客后,知道底细的朋友就识趣地不来相扰。可是有记者被拒之门外后,就在报纸上夸大其辞地乱写一通,说易宣元先生在海宁就染了重病,至星汉市后未数日就一病不起。没几日消息就传扬得更离谱,说易宣元先生染病死在星汉,有乡下读书人家还给易先生设堂祭奠,把闭门养病的珍卿一家弄得哭笑不得。

但珍卿养病期间有件令人欢喜的事,三哥从星汉各大学得到基金会奖学金获得者的报到名单,他们夫妇在北方数省扶持的寒门学子,实到人数超过应到人数的一半,其间还包括珍卿的本族和老乡。这个数字比非寒门学子的报到比例也不差了,这在乱世时候其实很让珍卿夫妇欣慰了。

除了把乐嫣的侄子乐笙放在身边,珍卿把郭寿康跟他姨姥姥也接过来——乐笙姨妈一家准备迁到港岛去,为着郭寿康要等珍卿来才暂时未走,现在把郭寿康跟姨姥姥交给珍卿,他们也可放心地转道去港岛。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的,珍卿在星汉遇到了糟心侄子杜远堂。杜远堂夫妇近年没干啥上台面的事,竟然还敢舔着脸说要跟珍姑姑同下梁州,他们夫妇想以后都依附着珍姑姑生活,珍卿根本没有理会他这一茬。

却架不住那没皮没脸的杜远堂,叫他老婆米氏天天跪在裴树炎先生家外哭诉,哭穷卖可怜暗指珍卿不顾自家亲戚。珍卿屡次遭遇东洋人的阴谋刺杀,有理由怀疑杜远堂接近她是居心叵测,自然要托人查他在星汉的交际圈子,发现杜远堂竟跟贪腐分子沆瀣一气,倒卖军需物品大发国难之财。

珍卿想了一想,叫杜远堂和米氏的独子玉琦来,看看他对父亲的行为是何观感。杜玉琦比珍卿这姑奶奶只小四岁,却因家里糟心事情太多,他二十二岁才刚念完商科二年级,他上的津城大学现在并入了星汉团结大学。

杜玉琦听珍卿讲了杜远堂的丑事,羞愧愤恨得几至崩溃了,他哭着跪到珍卿面前说,说他早跟这见利忘义、背祖忘恩的爹断绝关系,只是让他在监狱待着别出作乱就行,只是希望不要给他判了死刑,叫他大义灭亲举报他爹他没顾虑,他娘若知道丈夫死了会精神崩溃的。

珍卿最后答应了杜玉琦的请求,找人抄了杜远堂的非法所得,让人把他关一阵子再放出来。最后珍卿问玉琦在学校生活学习可好,若钱不凑手她能给他一些。

玉琦就支支吾吾羞赧极了,说他听说祖父与大伯在杜家庄不欲南下,大伯家的长子玉璋大哥也说不走,他们固守族人乡土让玉琦觉得敬佩,可是他认为长辈和其他手足,留在禹州也许不是长久之计。玉琦的亲姊宜椿将要生第二个孩子,姐姐一家也在犹疑观望不愿离开。玉琦说之前就想回禹州劝亲人南下,可是手里无钱又怕贸然离校被取消学籍。他浑浑噩噩在星汉市苦挨日月,一天到晚也学不进什么东西,还不如回禹州见一见亲人们。

玉琦能想到让禹州的至亲南下,就足见他对时局自有他的见解,若他此番表白的情感为真,倒不愧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是虚情假意也没有关系,珍卿亲自出面到团结大学给玉琦请了假,然后给他一笔路费还帮他找了个有拳脚的同伴,他能否履行回乡接亲人的诺言,就看他自己的选择和耐力了。

除了珍卿遇到闹心的亲戚,三哥有次外出也见到旧日亲戚。他在一个条件简陋的大车店,遇见了吴二姐的亲表妹钱明月,就是当年夺四姐婚事的钱明珠之姐。

据明月表姐自己跟三哥说的,上个月冀州开始炮火连天时,她跟丈夫孩子就仓皇南下了,还曾转道去海宁给她母妹扫过墓。但谢公馆那时节正忙乱不堪,他们未便拜访。他们从海宁到星汉坐了一段船,为了省车费他们步行来到星汉市投亲,到地方投亲不成,大人孩子又都病了,只好住在大车店里省点钱。

明月表姐一家人都很自尊,生活艰难也没想过到谢公馆打秋风,吴二姐做主带上亲表妹一家,珍卿和三哥自然也没有二话。

那些来自珍卿老家的近人子弟,但凡在外念大学、专科、职校的学生,珍卿也根据他们的学习、生活、思想状况,以情理开导纾解他们的思想情绪,再以一定的物质支持他们的生活。乐嫣的侄子乐笙考入平京大学,来到星汉后自然要进合并的星汉团结大学。珍卿就让乐笙在星汉继续傍着裴树炎先生住,早晚还可聆听裴先生的长者之言,离开前又特意给乐笙留了一些钱。

珍卿他们一行离开星汉登船时,因人流太杂而东洋军机突然过来盘旋,正从走廊往舱房走的人一下乱营,你推我攘珍卿差一点被攘下去,秦姨一直把珍卿护在身前防人乱推,她自己却被人挤出了船舷之外。幸亏秦姨足够警醒一只手及时抓住船舷,珍卿眼疾手快一下子薅住她的衣裳,三哥挤过来一把将秦姨扯上来。

幸亏星汉市是有空中防御力量的,东洋人的军机盘旋一阵没丢炸弹就跑了。

珍卿为拽秦姨一只手腕脱臼了,她帮秦姨摆脱了被摔伤摔死的命运,三哥他们也只感叹刚才太惊险,倒是被救的秦姨看二姐给珍卿复位,在旁边哭得涕泗横流全然不顾形象。

多年后秦姨成为珍卿孩子的干姥姥,她讲起这天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流泪。她说她就是看珍卿明事理好心肠,连胖妈这样不着调的都能容忍关照,只要她跟珍卿夫妇攒够了情份,晚年靠着他们过日子也安心。她所以留在海宁跟珍卿和二姐共患难,也是有意识地在做感情投资。可这次珍卿下意识地拉住她,她明白自己多么小人之心了。在善良正直的好人面前,何须枉动心机耍那些小心思?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罢了。

他们一路上舟车转换不知有多少道,闻风而来欲隆盛接待的新朋旧友也多。西南那些长于新旧时代间的本土人物,有许多文采俊秀、饱经忧患的世故老人,珍卿见其人听其言颇觉相见恨晚,又碍于其人背景经历复杂莫测,暂时不了解时便不敢太过深交。

这时候,吴二姐就跟红十字会的人碰上,跟他们讨论东洋人轰炸平民的死伤情况。听到平民伤亡的数字她就坐不住,就跟珍卿夫妇暂时分开了,一路跟着红十字会帮他们救助病人伤员,顺便收集东洋人在中国造孽的资料。钱明月表姐一家也自去投亲了。

曾在江州办工读学校的宫以麟先生,在江州试验了自己的工读教学理念后,受蜀州教育家戴仁齐老先生力邀,数年前就跑到蜀州南部的槿城考察,了解当地适龄学童的失养失学情况,还有槿城产业构成跟就业现状,总结在江州的教学实验在西南也办起工读学校。

生于富庶江南的宫以麟先生,对珍卿夫妇感叹此地苛捐杂税繁多,瘟疫战乱频繁,高利贷和捐税夺去农民的土地,多少人背井离乡找活路,留下来的人也是艰难求生。

珍卿问宫先生此地办学最难为何,宫先生感慨没有一样不难的,但最难的不是经费和师资,而是工读毕业生的就业问题。

只靠本地人办民生企业太艰难,根本不足以给人们提供充分的就业。此地军阀派系众多、相互攻伐,用心治理境内的军阀少得可怜。外省人欲在此地大办工商业,非得与此地军政要人结为紧密联盟,还不能只捡着一个灶烧,其间消耗的精力跟功夫就太大了。江越富庶地区也劳动力过盛的问题,比之此地却强得多了。

珍卿和三哥也有同样的迷茫,他们竭心尽力想为国民做些什么,成果又往往不尽人意,那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有没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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