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 第4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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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灌娘救了父亲的命,父亲还是更看重大兄的稳重,喜爱蓁娘的贞顺。

荀羡对此愤愤不平。

追封名义上出自于天家的加恩,但谁都知道那是司徒府在为小王铺路。他的父亲为此表面上接旨谢恩,使者一走就叹息流泪,关起门来痛骂王导为保全门户地位毫无廉耻,是扰乱尊卑纲常的罪人。

在后面跟着谢恩当背景板的荀羡闭紧嘴不说话。

忤逆父母是有晋一朝上下公认的重罪,他父亲对如日中天的王导无可奈何,教训他这个儿子可是天经地义没人会拦。所以他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紧紧闭上自己的嘴,趁父亲不注意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连表面沉重都假装不出来——他可太高兴了。

乘船来会稽的路上,一种飞扬畅快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身心。

他知道自己带着一身麻烦,也明白小王的处境如履薄冰不容差丽嘉错,但他依然抱有很高期望,充满热情地在船上推演着郡守府内即将进行的对话,设想着各种可能。

与船员的聊天助长着他的好心情。

通过交谈,他发现那些庇托于王家超过三年的人都亲眼见过小王,甚至大多有被小王主动搭话的经历。

越是身份低微卑下,越觉得她待人平易亲切,视为煦日和风。而几个管事谈起她的态度则夹杂着敬佩与畏惧,觉得她是个聪明严厉、赏罚分明的人。

不同人会产生这样不同的感受,当然是小王驭下的权术手腕。

荀羡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些受她影响的人,与自己对她的了解相互印证,内心的向往更加强烈。

到了山阴以后,那名她年幼时亲自拔擢出来的书佐打量他的神色,斟酌着语气宽慰他不必紧张,无论遇到何等难题,公子总有办法。

其实他并不紧张,只是怕兴奋的情绪掩饰不住,不得不板起脸而已。

……结果让他非常失望。

不仅仅是对她,同时也是对自己——

他明明仔细推测过她可能的反应与质疑,以有心算无心,但不知怎的,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她三言两语套出了隐藏心中的真实想法,设想好的逐层铺垫在她忽东忽西的问题下全盘打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口。

懊恼的情绪如同潮水,一阵阵席卷他的内心。

但毕竟做过充分的事前推演,荀羡回忆当时的准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情况还没有到达最坏,对方应该并未拿定主意拒绝——否则她完全可以坦诚自己的苦衷,告诉他王家现在的处境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危如累卵,亟需一个与皇室重新靠近的机会,为下一步与庾家针锋相对的死斗争取筹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防范的心理套话试探,用世故的眼光分析得失,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劝他接受。

说的那么好听,还不就是觉得他不识大体吗?

越想越生气,荀羡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看看她会不会觉得羞愧脸红。

自始至终,她没有丝毫表达过对他即将被迫尚公主的同情,也没有问过他的心情、他的想法,甚至在他想要向她倾诉的时候娴熟又精明地玩弄话术,转移他的思路。

她不真诚。

第80章 得偿所愿(二)

“胜所以自附为婚姻者, 以公子之高义,为能急人之困。”

——《史记·魏公子列传》

事态发展至此,双方各自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中, 不欢而散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

这个时候,一直扮演着背景板作陪, 毫无存在感的梁燕让婢女给王琅换了一杯茶。

王琅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她提拔梁燕是因为他苦读上进、踏实细心, 出谋划策非他所长, 一直以来在王琅身边承担的职责比较接近秘书。但也正因为如此, 他很少离开王琅身边, 对王琅做的大事小事都看在眼里,很了解王琅的为人。

此时此刻,他绝不会毫无缘由地让人给她换茶, 一定是发现了某种她没注意的不利信号,在给她提醒。

是什么呢?

她扫了一眼新换的热茶,又扫了一眼下首的荀羡, 电光火石间, 一丝引起过她的疑问却被她忽略的痕迹闪过她的脑海。

荀羡到底为什么选择逃婚?

由于在史书上读到过这段记录, 她先入为主地将原因判定为少年人的幼稚任性,但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当事人有什么想法?为什么要来会稽找她?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中, 有好几次荀羡反应激烈, 她不是没发现,可在发现之后, 她并没有予以重视, 而是一门心思专注于自己的目的, 自以为是地从自己重视的角度替他考虑, 丝毫没有抚慰他的情绪。

也难怪荀羡会觉得生气。

毕竟前者只能说明她愚蠢迟钝, 后者却说明她不尊重人。

在荀羡的价值观中, 后者显然是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她自己同样无法原谅这个错误发生在她身上,直到靠梁燕提醒才意识到。

她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与此同时,已经形成本能的政治嗅觉开始运作,一个顺理成章的推测冒上脑海——

荀羡之所以如此在乎他的婚姻,或许不仅出于他的道德观,也因为他对自己未来的政治立场有所设想。

东晋的几位驸马中,刘惔和王献之都是风流名士,自身并无政治野心,对婚事的态度也在反抗不果后逐渐接受,成为皇室选婿的典范。

王敦和桓温则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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