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 第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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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上下为此忙碌的忙碌,欣喜的欣喜。梁霄听说时,满脸不敢置信。他下衙回来,直冲入明静堂,“你做了什么?太后当真点了芷薇进宫?”

明筝正在算账,闻见他通身酒气,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走了太后娘家四夫人的路子,五万两银票加上半间朝阳门大街上的铺子开道。瑗华,给你们二爷叫水进来。”

转头对梁霄道:“您快去洗洗。”

梁霄咋舌,“一个入宫机会罢了,能不能成还两说,花这么多钱,你可知这银子来的多不容易?”

明筝垂眼瞧账本,边打算盘边勉强笑了笑。

银子来的不易,她最是清楚。家里各处铺子、田庄都是她打理着,官员月俸低廉得可怕,若不在经济上头想辙,伯府早就入不敷出。

指望梁霄赚银子回来,那自是千难万难的事。

梁霄上任以来许多天没有回家,他忙着应酬,忙着享受酒馆戏楼里的纸醉金迷。沐浴后出来见着灯下明筝半边脸庞,光洁莹润,像上好的珠玉,想到回来后自己一直渴望但没能办成的那件事,他就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身后伸来一只手,将自己正在瞧的账本遮住,明筝叹了声,回身按住他前倾过来的肩膀。

“相公,明日天不亮就要进宫,我……乏了……”

他轻轻解着她领口的盘金扣子,曼声道:“好娘子,你渴着我许多天了……三年没着面,你那么狠心,不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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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国公府西苑书房,残灯影绰,陆筠握着卷书册闭目仰躺在浴池中。

窗下两个侍女正在说话,声音压得极低。

“明日宫里设宴,太后请了承宁伯府和安大人亲眷作陪,多半又是要给侯爷相看。”

“前几番相看了不少人家,侯爷不是都没瞧中?圣上有心撮合玉清公主和咱们侯爷,若能尚主,那才风光呢……”

陆筠从水中站起身,水声惊动外头,那两把人声戛然而止。

他披衣跨出净房,踱入内室,将手中书卷放在案上。

桌案上摊开一张大纸,上头龙飞凤舞四个大字。

——承宁伯府……

他目光落在字迹上,不知想到什么,抬手将那纸张揉皱了,丢在香炉里烧成了灰屑。

第7章

清晨起了雾,马车行在官道上,偶尔有风拂开帘幕,展眼望去,只隐约能辨出两侧屋宇轮廓。

车前垂挂两盏美人灯,照映着车前丈许距离。车后是颜色浓黯混沌的雾天。垂帘云纹青波,飘摇漫天大雾中唯一一点鲜活。淡朱车粱滴滴挂挂,珠玉缦穗纷乱起舞。

清清浅浅小雨下了数日,青石街面湿滑,车行不速,缓缓来到宫前。

正是早晚值交接时分。陆筠领一队金吾,正在楼墙巡守。远远看见车马停在广场前,亲随郭逊向他解释道:“侯爷,是承安伯府家眷。”

陆筠没吭声,他俯瞰那玉石铺就的广场地面,霞雾散开,天光乍晴,玉石反衬着清晨柔和的光,将其上停驻的车马和人群也都镀上一重温润的色彩。

明筝着命妇朝服,头戴五翟宝冠,真红纻丝大衫,长衣曳地,前后四名引路宫人簇拥她朝贞顺门方向而去。

城楼上向下望去,妇人身影纤细袅娜如画中走来。翟衣宽大繁复穿在身上,越发衬得薄肩纤臂。

多年内宅生涯,将憩荣养,到这个年岁,或是生产催发,或是进补得宜,时下讲求玉润珠圆之福相,她却半点不曾变化……

郭逊见陆筠浓眉紧锁,不由一顿,顺着他目光瞧去,此时只见一个朱色背影,渐渐消失在侧门夹道之中。“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陆筠收回目光,指头在掌心用力扣起,片刻摊开手掌,再细瞧他眉目,适才那风卷云涌的混沌晦暗已消弭无形。

无人知晓,无人打扰。

他将心事小心掩藏,多少年来,从不曾稍显半毫。

明筝和芷薇正在慈宁宫门前等候。

上回入宫,还是正月里命妇朝贺,她远远跪在那些宗室夫人和更尊贵的勋门夫人之后,惠文太后虽一视同仁看了赏,可自始自终没有单独与她说过半句话。明筝不似外表看来那般云淡风轻,她也会紧张,会担心出什么差错。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宫内传见承安伯夫人小姐觐见。

明筝挽着芷薇的手,稍稍用力捏捏她的指尖。

梁芷薇比她还紧张,手心出了一重薄汗,走起路来两腿打颤,跨过明堂不敢去瞧正中高悬的“有凤归巢”额匾,眼见宫人掀了侧间帘子,梁芷薇紧紧屏住呼吸,随着明筝一道跪下去。

惠文太后正在用茶,一面翘起尾指拨弄着茶末,一面垂目朝明筝身后伏跪的姑娘看去。

美则美矣,太瘦削,穿着天青水粉衣裙,雅致虽具,大气不足。惠文太后在心内叹了声,目光转向明筝,温声道:“粱少夫人免礼。”

宫人搬了绣墩来,惠文太后围绕今早的茶与明筝话起家常。片刻,宫人传报,说御花园筵席已备。

浅淡的春光从云层中探出,点点滴滴穿过树隙洒下。

太后肩舆在前,明筝和其他几位夫人落后半步,含笑以目示意,安安静静穿过掖庭。

肩舆停在转弯处,随行太监亮出了避牌。

数十步后的宫墙之下,夫人们穿着繁复的朝服跪向青石地面。

——前头皇帝一行与太后相遇,母子叙话见礼,外命妇按律当予避忌。

陆筠立在孝帝左后方,在孝帝和太后见礼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不受控地在那一片相同品色的命妇朝服中找寻自己熟悉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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