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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长生苍凉一笑,“庆州历届督抚都是范氏族人担任,今年吏部的升降折子下来了,督抚一职又是姓范的,照这样下去,庆州还叫庆州吗,不如直接改名范州算了!”

“吏部能通过庆州的升降折子,想必范家已经打点了吏部,大人也说了范氏一族霸占庆州多年,连督抚一职他们都能轻松操纵,可见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咱们是翰林院的人,能插手管这事吗?”谢行俭有些气竭。

他是有冲动的时候,但他不傻,得罪有权势的家族,跟送死没区别。

范氏一族遍布庆州,他有心想灭了范氏,可他无力啊。

翰林院保存的书卷上记载有范氏卖人发家的事,瞧瞧,这事都传到京城了,难道敬元帝不知道吗?敬元帝当然知道,那为何敬元帝没惩罚范家?

那是因为不管是范家从老百姓手中买孩子,还是范家将孩子转手卖给达官显贵,双方都是自愿的,银货两讫的事,不犯法啊!

卢长生双手负背,神情冷淡:“这其中的缘由我何尝不清楚……今夜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原是想着你常去三司,以为你能跟三司说说能不能拔掉范氏这颗毒瘤,此刻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谢行俭皱起眉头没说话,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接下俩的几天里,谢行俭和卢长生相安无事的在翰林院忙活,但翰林院的人发现两位掌院学士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转眼间步入四月底,殿试的结果出来了。

林大山稳扎稳打的考了二甲,雁平县来信说柳家已经答应嫁女了,林大山着急娶亲,竟拒了翰林院的朝考,谢行俭得知林大山擅自上奏吏部,已经领了外放的小官职位逍遥的离开京城后,不由的替林大山捏了把汗。

看来,林大山是皮痒痒了,回去后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敬元帝在宫里听说有一姓林的进士自愿舍弃了朝考,以为里面会有猫腻,后经吏部解释,敬元帝捻着胡须哈哈大笑:“这柳家姑娘难道是天仙下凡,勾着新科进士为了娶她连前程都能舍弃,此种痴情的人世上少有。”

那天敬元帝心情非常好,命人将林大山和柳家姑娘的爱情故事打听了来,得知林大山努力考科举只是为了娶柳家小娘子,而柳家小娘子忍着左邻右舍的指点,愣是熬到十七岁才出阁,不由感慨两人情谊深厚。

不久宫里出了一道圣旨,敬元帝亲自提笔赏赐柳家小娘子一顶由皇家工匠打造的稀有凤冠,并写了贺词恭祝林柳二人比翼连枝,共挽鹿车。

圣旨传到雁平县时,满城姑娘无不艳羡柳小娘子,有丈夫疼爱便也罢了,还能拿到皇上的御笔,此生足矣。

七月天里,谢行俭收到了雁平的来信,他不用拆开就知道是林大山寄来的。

罗棠笙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上水榭凉亭。

谢行俭急忙放下书信,伸手搀住罗棠笙,斜了一眼后边的汀红,“我平日怎么交代你的,少扶少夫人往水边走——”

汀红福了一礼,正欲请罪时,罗棠笙笑着按住汀红,秀眉上挑,佯装不悦的控诉:“夫君近来火气真大,御医都说了我的寒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下地多走动走动对孩子好,你怎么还成天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汀红历来就怕你,你今天处罚了她,那我日后再想来这逛逛岂不是不行了?”

“知道不行还跑出来?”谢行俭失笑,摆摆手让汀红退下。

罗棠笙倚着谢行俭手掌上的力气,扶着腰慢慢的坐在凳子上,罗棠笙是今年年初发现怀了身孕,六个月过去了,肚子挺的像皮球。

谢行俭习惯性的蹲下身,随后将耳朵贴在罗棠笙的肚皮上听一听,罗棠笙露出笑容任由自家夫君像个傻瓜一样对着肚皮自言自语。

“我写了信给莲姐儿,约莫七月底她会来京城,莲姐儿怀过孩子,让她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光他娘一个人,谢行俭担心忙不过来,本来是说请个奶娘回来,但他娘死活不答应,说奶娘对孩子不上心,他退而求其次只好请莲姐儿。

罗棠笙歪了歪头,“先不是说请大嫂吗?”

谢行孝和杨氏并三个孩子并没有在京城定居,每年都是在快过年的时候,谢行孝才带着杨氏和侄子们来京城团聚一趟,这会子,谢行孝一家人住在雁平。

谢行俭唇角一弯,冲罗棠笙肚皮睨一眼,罗棠笙惊讶的捂住嘴:“大嫂又有了?”

“上月大哥跟我说的。”谢行俭笑了笑,“连娘都没透露。”

“为什么不说啊,这是喜事啊!”

谢行俭侧身翻开一张折子,准备提笔时顿住:“你和大嫂同时怀胎,娘照应不过来,大哥顾及你是头胎,想着娘在身边陪着你更好,大嫂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往家里寄了些上等的补药,产婆什么的,都齐全着呢!”

“娘对我这胎真重视。”罗棠笙说这话时,辩不出喜怒。

“你我生育晚,娘上心些不是坏事。”谢行俭微微垂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良久没听到罗棠笙说话,谢行俭暗叹一声,起身绕到罗棠笙身后将人团团抱住。

“我是盼着你这胎是女儿的。”

“真的?”罗棠笙吸吸鼻子。

谢行俭啄了一下罗棠笙的脸颊,笑声温柔:“先开花再结果难道不好吗?我倒想生一个女儿,趁着岳父还年轻,让他老人家教教咱们女儿武功,有功夫傍身,以后没人敢欺负她。”

“女儿彪悍,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罗棠笙推推谢行俭,脸上的笑意浓成花儿。

“我谢行俭的女儿还愁嫁?”谢行俭危险的眯起眼睛,“能被我女儿看上是他的福气,他哪来的胆子敢说不娶?!”

罗棠笙扑哧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说到鸳鸯谱,话题自然而然绕到林大山身上。

谢行俭将信递给罗棠笙,挑挑眉道:“咱们皇上又是千里下圣旨又是送凤冠,把这小子乐的找不到北。”

罗棠笙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莞尔道:“宫里的皇上心眼真多。”

谢行俭目光射过来,罗棠笙微微抬眸:“年前的时候,我跟几位诰命夫人进宫见皇后娘娘,听宫女说,皇后娘娘迷上了话本子,还着人在宫里演戏解闷呢。”

“这跟你说的心眼有什么关系?”谢行俭不解的问。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前皇后的妹妹这件事吗?”

罗棠笙道,“咱们皇上爱屋及乌,有别家的夫人前儿来府上跟我唠嗑,说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悦,好像是小殿下不听话恼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责打了小殿下一顿,皇上听闻后大发雷霆之怒,禁了皇后娘娘的足,皇后娘娘霸气十足,直接在坤宁宫外上了道锁,不让皇上进去,帝后二人由此闹僵。”

“然后呢?”

谢行俭兴致盎然的问,心里却在为后宫那位皇后娘娘竖起大拇指,能不畏敬元帝,正面与其较量的人,大抵就只有皇后娘娘这位巾帼了。

“然后皇上软了性子认了错啊——”罗棠笙扬扬手中的书信,“你别忘了,皇后娘娘喜欢这些民间夫妻的小故事。”

谢行俭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要论骚操作,还要像敬元帝看齐。

利用职务之便,亲手打造一个民间小故事送给皇后,这手笔,啧啧啧……

七月半那天,谢行俭按例要进宫面圣。

御书房的敬元帝这两年越发的沉稳,身上的帝王之气扑面而来,见谢行俭进来,敬元帝熟稔的招呼谢行俭上前。

“僻静阁里的姜雅送,你与他有交情?”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将谢行俭问糊涂了:“敢问皇上,姜雅送是谁?”

敬元帝抬抬眼皮:“你不认识他?”

谢行俭摇头说不认识,这回换敬元帝懵圈了。

“既不认识,他临死前为何向朕举荐你当横儿的老师?”

谢行俭唔了一声,脑中记忆翻腾起来,他记得有一年在僻静阁遇了一位身上带药香的青年,别人喊他雅颂,小殿下对青年格外尊敬,这人……已经没了么?

敬元帝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谢行俭,“姜先生是横儿的老师,他的话朕从来不疑,他临死前诉请朕,要将横儿的课业托付给你,你可愿意?”

教小殿下读书?

谢行俭忙跪下说愿意,小殿下是朝廷公认的未来太子,当太子的老师,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何况小殿下这孩子他见过,比他家团宝还要乖,教起来应该难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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