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牡丹番外篇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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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家和帅府的交情是从老帅开始的。盛家老爷以前在战场上救过老帅,后来伤了腿,退下来专心搞政治。

盛家就盛碧秋一个女儿。

她原本有个哥哥,跟唱堂会的女戏子私奔,乘船遇水鬼没活命,双双死了。

张汉辅后来陪她去扫墓的时候才知道,私奔这件事有盛碧秋在暗中支持,她曾帮助他哥哥欺瞒家中二老,拖延过不少的时间。

“他跟我说好,等以后还会回家的。我也就信了。”

盛碧秋说这样的话时,眼神恍惚,但没有流泪,大概已经麻木于自责。

大哥的死,让她捱过平生最毒的打,她就此学乖了很多。可她骨子里就不是个乖顺的,本性最为难移,张汉辅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因为有着父辈的交情,张汉辅老早就听过盛家小姐的名号。据说出落得很美丽,毛还没长齐,追求她的男孩子一通一通电话往盛家打,电话都要打烂了,令人应付不暇,给盛家老爷和她大哥添足了麻烦。

三妈妈跟张汉辅开玩笑,不如去盛家提亲,将盛家小姐取来给他作媳妇,也好治一治他这个混蛋狗熊。

张汉辅听后讥笑。

三妈妈斥他,“看你那神气的样子,谁能入你的眼?老帅都要为你的事操坏了心。”

那时还只是听说有盛碧秋这么一个人,后来见到她的真容是在桂兰戏院。

戏院来了个梅老板,是唱京剧的名角,堂下座无虚席,张汉辅的表弟搞来戏票,请他去风雅了一回。

戏唱到一半,表弟忽地揪揪他的袖子,满眼放光,“嗳,相权快看,是盛家小姐。”

他顺着望过去,见盛碧秋的大哥正帮她解了沉厚的斗篷,显出窈窕娉婷的腰身。她穿着雪青缎面短袄,绣着嫩绿的柳叶,明眸皓齿,在沉泱泱的人群中,如春意俏上枝头,光艳照人。

她的眼睛灵得不能再灵,活得不能再活。

张汉辅知道表弟是有些喜欢盛碧秋的,但三妈妈跟他提过醒,意思是老帅中意盛家小姐当儿媳,他也就不敢造次。

不过,表弟这人样样都好,能力出色,为人又讲义气,张汉辅一有甚么事,他第一个上来替张汉辅顶祸。只一样不好,色胆包天,在女人的事情上爱犯糊涂。

表弟见到盛碧秋就挪不开眼睛,搓了搓手指,嘻笑道:“相权,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不客气啦。”

张汉辅沉默了一会儿,道:“别乱来。”

表弟这时还清醒,知道要听他的话,后来喝了几杯酒,胆气上来,含含糊糊跟张汉辅说去小解,实际上是带着副官,一起去拦了盛家兄妹的路。

副官以为表弟只是去跟盛碧秋搭几句话,谁想他动手打了盛家大哥,要对盛碧秋来真的。

他不敢拦表弟,忙去禀告张汉辅。

张汉辅沉下脸,蹬开桌子,立刻来到后巷。

他来时,眼见盛碧秋一巴掌打在表弟脸上,趁着表弟发懵,一手迅速拔开他枪套里的枪,对准表弟,声音又脆又厉:“你再敢!”

表弟对她大意了,但他没怕,“你会开枪么,来,朝这里打。好妹妹,你连上膛都不会。”

她嘴唇子明显颤了一下。

她的确不会开枪,这样的神气,也是强装镇定的应变之策,好将表弟吓走。

可她一个闺阁里的小姐,哪会是表弟的对手?

表弟狠扭她的手腕子,接住她因吃痛而松开的枪,枪口恶狠狠地抵住她的脸蛋。

他咬牙切齿道:“要你乖乖听话,你干么非惹我生气!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他们看不起我,谁都看不起我!可我比谁差了,哪一点差了!”

张汉辅抿唇,解开束领的第一颗纽扣,上前扯开盛碧秋,一脚猛踹在表弟身上。

表弟跌了个人仰马翻,捂着肚子,痛苦地连喘了好几口气,这下彻底醒了酒。

他抬头对上张汉辅深秀乌黑的眼睛,从心底打了个噤,不敢说一句话。

张汉辅对盛碧秋道:“走。”

盛碧秋也顾不得看这人是谁,忙去搀大哥,扶着他往巷子外走。

她匆匆回头,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那天以后,张汉辅不见盛家追究这件事。因为盛家大哥那日来戏院也是见情人,他不敢对外声张,将事情闹大。

就此两人也没了交集。

直到那回他从日本回来,满身疲累,在帅府连休两天,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亭廊上头爬满浓翠的藤蔓,绿阴阴的,张汉辅躺在椅子里,书搭在脸上,正闲适地乘凉睡觉。

三妈妈灿灿笑着,领着盛碧秋走近。

“相权,瞧瞧,是盛家小姐。”

盛碧秋难免紧张,手心里捏着汗,不过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惯会强装镇定,对他微笑道:“少帅,初次见面,我是盛碧秋。”

他审视了她一会儿,起来握住盛碧秋的手,半笑道:“哦,盛小姐,初次见面。”

(二)

入冬后,沛城下了些雪,落在肩膀上跟盐粒子一样,细觉是霜。

盛碧秋体寒,一到这时候,即便是躺进被窝里,手脚也冰冷。张汉辅从外头回来,军装也不脱,浑身都携着冷气,掀开被子就往盛碧秋身边钻。

这便是更冷了。

盛碧秋气恼地往里头躲了一躲,“凉。”

张汉辅含混地笑了一声,隔着衣裳去摸盛碧秋的腰,“拿你暖暖,好么?”

“不好。”她拒绝好干脆。

张汉辅嘴一瘪,今日却出奇地听话,起身将军装脱了。他伸手将盛碧秋捞进怀里,“那我来暖你。”

他身上却热得很,像个火炉子,盛碧秋贴在他的胸膛里,既暖和又妥帖。

“蒹葭,明日我就离开沛城了。”张汉辅轻吻着盛碧秋的面,又轻佻地问,“嗳?你会不会想我?”

盛碧秋不理他轻浮的口吻,淡淡说:“老帅说,你要去打仗。”

“也不算打仗,去一趟南京,赴个鸿门宴罢了。他吓唬你呢,怕你不给我生儿子,让我们老张家断了香火。”

“你就……你就不能正经说话么?”

“正经话。”张汉辅扣住盛碧秋的腰,沉声道,“我若回不来,你帮我好好照顾爹。”

“……”

他说完,转眼就忘记自己在交代多么沉重的事,“你身上怎这么凉?”

他的腿挨蹭着她的脚,不一会儿就起来,爬到床尾去,将她的脚揣进怀里暖着。

盛碧秋脸上绯红,好在张汉辅是瞧不太真切了,只听得她埋怨,“动来动去,热气都给你折腾没了。”

张汉辅也只能笑,懒洋洋地说:“哦,还有,你给我记住了,别又回头去找邵平。他做个文人还行,做个男人不成,一脓包废物……”

盛碧秋听得满心烦躁,以往张汉辅从不会跟她交代这些事,怕是当下局势果真不大好了。她最烦他,把生死之事讲得轻飘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张汉辅瞧她拧起眉头来,却误解了,用手抚摸着盛碧秋柔软腻白的腿,道:“我看你还是惦记他,巴不得我死。”

盛碧秋争辩,“别胡说。”

“动什么?”张汉辅将她乱蹬开的脚重新捉回来,“别动,不然挠你痒。”

“……”

盛碧秋暗骂了一句“无赖”,张汉辅仿佛听见似的,又笑嘻嘻的,丝毫没有临危的样子,“盛小姐,你又在骂我了。”

盛碧秋径自将头埋进枕头里,不搭理他,说:“以后这种事,不必来告诉我。”

她不想听。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又何必害她日夜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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