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成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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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这么一说,何立的确不好意思再哭了。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着头站在原地。

“好了好了,”杨青山觉得自己为人师表,的确不该这么凶巴巴的,于是把手里提着的炸糕递给他:“你拿着吧。”

何立接过来,似乎有些哭傻了,盯着那袋子盯了半晌:“这是什么?”

“炸糕。”杨青山说:“你挺爱吃的吧。”

何立一愣,这才发现这人远比他想象的要细心。他心又沉了下来:这么心细的一个人,哪能随便说出恩怨两清这样的话呢?看来,的确是当了真的。

“嗯。”何立重重点了点头:“爱吃。”

“爱吃就拿回去好好吃。”杨青山说着就要走:“行了,快回去实习吧。”

何立攥着那炸糕的袋子,手不觉间开始轻微地哆嗦。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底一片火热,仿佛炸开了层层焰火。

虽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何立从小到大也算见识了无数的声色犬马。如果这感情是对一个姑娘,他能立刻判断出来,自己是看上人家了。可这偏偏是个男人。

男人也就罢了,何立虽然从小在外上学,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几个姨娘生的弟弟们早就养了不知道多少小宠,要几个小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杨青山完全不一样,他强硬果决,见多识广,心谙世故又从不折腰。别人都说处世之道讲究外圆内方,可这人刚好反着: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却从不愿有丝毫的妥协,就像硬要跟这俗世过不去似的。可如若不是当年被人唆使谋反,如今的北安侯定然是朝廷栋梁。

更何况这人比他大了将近十岁,还是他的老师,怎么想怎么荒唐。于是重重缱绻心意,最终被何立归结为对师长的敬仰与依赖。

“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何立站在他身后喊道。

“为什么?”杨青山停下脚步转过身。

“不为什么。”何立又怂了,本来想的道别此时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低声嘟囔着:“算了。”

杨青山笑了,又冲他摆了摆手:“快走吧。”而后便转身缓步离去了,背影没在夕阳里,融融光色。

深夜,办公室。

“李老师?”杨青山推门进去的时候李清河正在低头看书,杨青山上来前没注意,故而此时便有了些许的惊讶:“都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儿?”

“嗯,随便看看。”李清河把书收起来:“这就走了。”

杨青山点了点头:“我来拿些东西。”他看李清河的动作有些慢,于是问道:“李老师不急着回去。”

“是啊,急什么。”李清河这般应下,又问他:“伤好得差不多了,有什么打算没?”

“反正我这学期也没课了,”杨青山一边翻东西一边说:“想着如若有机会,想去西北看看,考察些军情民情。”他轻轻笑了:“朝堂上曾有过陆防海防之争,咱们虽效力海军,却也不能故步自封。”

“去西北考察?”李清河被他噎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说:“我看你是疯了。”

怎么没了呢?下午还在的。杨青山记得自己前两天是把一封信放在这里了。那原不是什么敏感的东西,只是他当初西洋的同学寄来的问候信。到底是谁,连这种信都不放过。

李老师一直都在,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信拿走?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李清河略显躲闪的目光。

“李老师,”杨青山的脸色忽而变得无比难看:“我把你当自己人,所以不想瞒着你。”他伸手取下眼镜,又掏出绢布来擦了擦:“可你呢?”

杨青山皱着眉,目光平静如水。没了眼镜的遮挡,更显出了一派压在平静之下的愤怒。李清河从没见过他这样,拿着书的手一顿:“杨青山你什么意思?”他死死盯着杨青山:“我是你的老师,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自我上次入狱之后,在京势力诸多都被连根拔除。”杨青山沉声道:“被清的全都是你知道的,你说巧不巧?”他向前走了两步,渐渐逼近了:“如今想来,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谁能这么顺利地从我抽屉里把那本《政府论》拿走?”他从李清河手里夺过了书,向下抖了抖,于是那封信便掉了出来。杨青山也没去拾,只是冷笑道:“我就说呢,我当初被贬,定罪反贼,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无缘无故就对我这么好?终究是我迟钝。”

“明渊,”李清河忽而对他换了称谓:“侯爷,你得信我,我都是为你好。”

“这是为我好?”杨青山忽而气急败坏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也终得发泄。他猛地一拳捶到李清河面前的桌子上:“我一直敬重你,待你如父,甚至还想着等你老了和你的孩子一起照顾你,结果呢?”他瞪着李清河:“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李清河叹了口气,也取下了眼镜:“你相信我吗?”

“我如何能信你?”杨青山问。

李清河叹了口气,思忖了许久,也把眼镜摘了下来。他掏出了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血口,而后又把血抹到了自己唇边:“这深更半夜的,也没地方弄些牲畜的血来。就这样吧,将就将就。”他望向杨青山:“如此,歃血为盟。青山,你可满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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