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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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灵光拔地而起,那是天下修士的魂魄被卷入茫茫虚空中,所有人在同一时间脱离了梦境——

凝固四十四载的时间,轰然恢复了流动。

现世,升仙台。

两片悬空的柳叶刀刃当啷落地,穆夺朱猝不及防,砰一声脱力跪倒;

僵立的尉迟锐痉挛般一抽,霎时狂喷出一大口带着碎肉的血,颓然重重昏倒在地;

白玉井下地宫,应恺出现在通天大道残存的法阵边,眼底震惊之色尚未消失。

金柱边濒死的长孙澄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谁都没有发现,他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写着“度”字的符箓,耀眼金光一闪即逝,贯穿胸膛的剑伤随即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白……白霰?”他喘息起来,踉跄爬起身,在剧烈的呛咳中脑海一片空白,本能地急切四顾:“白霰!”

——千里之外,巨鹿城中。白霰遥远的魂魄尚未归来,身躯静立在长孙世家庭院前,现世暂停前最后一刻的忧虑神情还凝固在眼底。

他看不见半空中灰白透明的度开洵,也看不见度开洵胸膛处突然出现了一道剑伤,前后贯穿,利落致命,随即魂魄开始一寸寸湮灭成灰。

“我那么……那么恨你,”度开洵沙哑道,最后一次将白霰静止的身体用力拥进自己怀里,热泪从脸颊滑落,洇进白霰鬓发间,然而无人能够感知。

“你将永远带着我的恨意活下去,永远忘记一个叫度开洵的人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如此,你才能一生远离痛苦和恐惧。”

无人所见处,白霰心脏中咒印一闪,那是兵人接收了主人赋予的最后一道指令。

魂魄乘风而至,白霰静止的身体突然一颤,猝然长长吸了口气,本能地抬起眼睛。

“二公子?”他下意识向左右望去,总觉得刚才好像听见了耳边某个熟悉的声音,但紧接着动作又停住了,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不知缘由的迷惑。

二公子是谁?

长孙家……有排行第二的公子吗?

白霰的心脏突然剧痛起来,好像猝不及防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颤抖着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心腔。

他头顶虚空中,度开洵闭上眼睛。

魂魄湮灭成无数微光,风带走了他残存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温度。

风如潮涌掠过天地,将所有灵魂带回阔别多年的现世,直至覆盖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玄门百家,各大门派,每一个修士都从静止状态骤然复苏,茫然有之,错愕有之,难以置信有之。直至数息后,喜极而泣的狂喊才从各地上空爆发出来:

“我回来了!”“真的、真的回来了!”“我没有死,没有死!”

……

喧杂汇聚成洪流,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升仙台上,宫惟蓦然张开了难以置信的眼睛。

下一刻胸腔骤然冰凉,不奈何顺着惯性透胸而出!

“……”

宫惟喘息着低下头,只见不奈何血淋淋的剑身被用力拔出自己胸腔,随即伤口不愈而合;原本该被前后贯穿的胸膛闪现出一道金字符箓,无比熟悉,赫然是个——徐。

紧接着,那只朱砂勾画的小狐狸在徐霜策右手背上一闪,一道相同的剑伤贯穿沧阳宗主心腔,冲天鲜血喷射而出!

当啷!

不奈何剑脱手而出,徐霜策颓然跪在了宫惟面前,汩汩鲜血浸透层叠衣袍,迅速在膝下地面上积聚出血洼。

“……”宫惟张了张口,但他耳朵里轰轰响,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徐白……?”

徐霜策凝视着他,剧烈喘息着笑了一下:“……原来是这么痛的吗。”

宫惟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像坠入了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里。他想说你怎么能总是擅自下以身相代符,你怎么能不打招呼就擅自去死,你怎么能把曲獬和北垣放回现世,通天大道尚未完全摧毁,灭世战火近在眼前,这世间谁还来阻止鬼太子的野心……但无数个念头混乱不堪,化作酸楚的热流堵住了咽喉。

他只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徐白……”

徐霜策冰凉的手按住了宫惟后颈,用力把他按到自己满是血气的怀里。

“对不起,”他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异常缓慢,低哑地说:“一个人不能失去他的神,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突然宫惟感觉到了什么,瞳孔蓦然缩紧:“你别——”

但已经迟了。

噗呲一声血肉挤压,徐霜策右手探进自己胸腔,大股鲜血喷涌而出,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全身急剧痉挛,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疑,在鲜血淋漓中猛一发力,活生生剖出了一枚璀璨到极点的明珠。

——那是他的金丹。

随即他抬掌一握,将那天下第一强大的金丹悍然捏碎!

无穷无尽的灵力瞬时而下,光芒像泉水般流过了宫惟伤痕累累的全身。之前留下的大大小小无数伤口顿时愈合,疼痛消失不见,虚弱至极的元神迅速复原,顷刻间回到了巅峰!

“我一直爱着你,像凡人在心中亵渎神明……”

徐霜策跪在地上,俯在宫惟怀中,声音渐渐低弱下去,随着寒风掠过宫惟苍白僵冷的侧脸,呼啸奔向远方:

“对不起,要是你永远也不明白那种感情是什么就好了。”

徐霜策的额头轻轻落在宫惟肩上,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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