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应钤结局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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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南京去,回旧都,从此春归末稜树,人老健康城,好吗?”我低低的问道,像给他讲述了一个美丽的故事。

他看着我,许久,抬起一只手抚摸上我的脸,道:“傻瓜,哪有这么容易。”

“为什么不容易?就现在,你辞官归故,我们远走他乡,不可以吗?或者说,权利就对你那么重要?”

“权利……”他呢喃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权利,就是你我活下去的根本。”

我哑口无言,心里冷去了大半。

夏季的酷热在今年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连日的暴雨下的人沉闷无比,翻滚的响雷像要将天空撕裂,又像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

六月底的时候倭寇再犯的消息传来,胡宗宪溃败,严嵩和严世蕃连夜进宫,一直到了第二日暮晚还未回来。

我踩着湿答答的雨水来到了严世蕃的书房门前,这里平时都有人把守,但不知是他们习惯了我的存在还是已将严世蕃对我的宠爱当成了一种天经地义,居然并没有人阻拦我的进入。

桌上有很多的文牍卷宗,我简单翻了一下,却并没有徐北说的通关文书。

于是,我又打开了几个柜子,却发现其中一个藏着暗格,我想终归是一些重要的东西,打开一看,却发现是那块多年前就碎掉的玉,还有寥寥几封我昔年里写给他的书信。

已经泛黄的纸页上还记叙着短短几字的敷衍,是当年我初入沿海时随意而写,它远不及我写给杨博的任何一封信长,然而,这些年他却把这仅有的两封书信还是视若珍宝,妥帖安存在了他的心里。

我泪湿眼眶,却还是将它锁入了不见天日的暗格,然后,在一个不甚起眼的书架上找到了徐北要的东西。

我加盖了严世蕃的印章,悄悄带着这封所谓的手谕去了和徐北约定好的地方。

暴雨仍然在下,我撑着伞见到了那个等候已久的人。

“我希望你能遵守诺言。”我说。

“当然。这是我们共同的约定。”他保证的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袖子里的那封通关文书交给了他。

徐北见到加盖的鲜红印章大喜,他好生收入了怀中,最后,对我拱手一拜:“珍重了,陆夫人。”

看他披着蓑衣在雨里逐渐朦胧远去的背影,我也带着祝福的喃喃道了一声:“珍重了。”

回去的时候,府里已经亮起了灯火,我知道是严世蕃回来了。

那两个看守书房的家丁来找我,我示意他们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意思。

来到书房,果然灯火通明的亮着,严世蕃就坐在桌前,额角撑着一只手闭目,他在等我过来。

我跨入门槛,他睁开眼睛。

解药的瓶子被他拿起质问,“你见过他了?”

“是的。”我坦白回答。

他压抑着怒气将解药重重按在了桌上,“来人!”

“你不必去追了,他已经走远了。”我赶紧道,”而且,现在最主要的不是他们,而是戚继光。”

“什么意思?”

“徐北将账本交给了戚继光。”

“什么!”严世蕃大惊。

“你们不是有胡宗宪在那里。”

如果按照徐北和我说的情况来看,这总不至于令严世蕃如此失色,还是说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数?

果然,严世蕃道:“我们是有胡宗宪不错,但是,你知不知道,此次倭寇进犯是从台州而来,他们在台州吃了戚继光的亏,转而流入到江西一带作乱,胡宗宪在浙江巡视哪里知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接连败退,如今圣上正要宣他回京问责。如果真如你所说,账本在戚继光手上,那么这个节骨眼上,胡宗宪从沿海的撤退,无疑对我们是大不利,试想,如果沿海没有了我们的人维持平衡,那么剩下的一个戚继光可就真是徐阶的人了。”

“怎么会这样……”严世蕃的一席话,也让我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天情形就发生了如此变化,“那如今你准备怎么办?”

严世蕃没有回答,他起身踱着步,似乎在想什么,然而,最后他还是因为愤怒,一拳重重打在了桌上,听得我心一惊。

夜半的时候,我听到了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混合着高亢的宣誓。

我打开窗户的缝隙,看到了严世蕃站在滴水的廊檐内,而台阶下是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武士。

这是——

我捂住嘴,压制了内心的惊惧,正如我难以相信,这些年他是怎么躲过锦衣卫耳目的。

严忠举起了手中的剑,那些黑衣人齐齐在雨中单膝跪地的喊道:“誓死为主尽忠!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很好,此去浙江务必拿回东西,事成后,每人赏千金!但若有阻拦者,”严世蕃停顿了一下,他那独有的一只完好眼睛里瞬间流露出了寒冷的杀机,“一概不留,格杀勿论!”

“是!”

我浑身一抖,跌入了身后的椅子内。

三天后,连日的大雨终于停歇,天空开始放晴,严世蕃在屋檐下喂鸟,而我,则浇灌着院子里的一盆盆兰草。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没有提,他没有说,就像谁都不曾知道那样。

只是,没过一会儿,严忠神色紧张的匆匆跑来,附耳和他说了什么。

突然“哐啷”一声,严世蕃从檐下怒摔鸟笼,笼子滚落石阶,那只金丝小雀被吓得扑棱了几下翅膀后就彻底失去了生机。

紧接着,府里的下人就来回禀说是严嵩来了。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满头白发的严嵩就已经拄着杖冲入了府内。

严世蕃见状,立即跟着严嵩进了书房,屋门“砰”一声紧闭。

这一切来势汹汹的样子都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站在台阶下听着从那扇门里发出的所有争执,然而我却无能为力。

“儿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走到这一步无非兵行险招,博他一博!”

“儿子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一切罪责由儿子一人承担,就算去了大理寺,也概不牵连父亲大人,您尽管放心!”

严嵩说了什么无法听清,他的声音太过苍老,又夹杂着沉重的咳嗽,但我能感觉到他巨大的愤怒在屋里被打碎的茶杯声里久久回荡。

过了很久,又也许并不是很久,总之那样等待的时间让我感到了无比的漫长。

严世蕃开门出来了,严嵩也出来了。

他还是对着严嵩平复了语气道:“父亲放心,不管出了任何事情,儿子都会一力顶着,总之只要您在,严家就还在!”

严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然后,严世蕃命人去备了轿,父子二人在沉默无言中各自踏上了入宫的轿子。徒留我一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陆炳说得对,我不属于这个时代,终其一生也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晚上的时候,严世蕃回来了,我泡了一杯茶给他,他坐在椅子上,按压着眉心,显得很疲惫。

“戚继光受伤了。”他说,“我们的人在抢夺账本的时候还是没杀得了他。”

他这么告诉我,好像对我知道他豢养死士的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

“如果我没猜错,戚继光已经在写折子了,如果在两天后还不能拿到账本的话,那么……”

“会如何?”

“那么,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徐阶弹劾,轻则流放,重则……”他吁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

我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他猝不及防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然后看着我,反之紧紧与我交握住。

“对不起,今年的七夕怕是没有办法和你一起过了。”

“这种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

“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总想着能和你过一个七夕,他们说,七夕节许愿喜欢的人会很灵,然而今年,”他自嘲般的一笑,“还是没想到。”

“答应我,活下去好吗?”

他一愣,“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起同归于尽的人终于决定要一起活下去了吗?”

“余生短暂,我想拥抱爱情。”

当一切归于末尾,原来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别无遗憾。

“我可以抱抱你吗?不是陆夫人,不是别人的妻子,就只是我的小鹿。”

在我点头的那刻,他伸出手猛然抱紧了我,像将毕生的感情都融入了进去那样,最深,最缠绵的怀抱。

胡宗宪回到京师已经是月底的时候,他先来了严府上拜会,不知他和严世蕃说了什么,出来时,彼此神情都很凝重。

严世蕃亲自送他到门口,在合上大门的时候,严世蕃将背抵在了门板上,低沉的目光不知在计划什么。

“小鹿。”他喊我过去。

“我送你去南京好不好?”

“那你呢?”

“我······”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着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办。”

“我们一起走吧。”我再次抓住了他的手,“放下所有,权利,名望,财富你已经得到过了,我们走吧,远离京城,去苏州,南京都可以,往后余生,我们隐姓埋名,一起人老旧都。不好吗?”

“一起人老旧都·····”他摸着我的头发,笑了,眼神却飘忽的很远,轻轻道:“这些年,我做了那么多不见天日的事情,他们怎肯放过我们,徐阶怎肯放过我们,现在外面的每个人都在盯着严家的一举一动,就等着大厦将倾,分食骨肉。所以,我不能走!”

“可是——”

“放心吧,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回来,不管如何,一定会的!”他对我承诺道。

“好了,别这么愁眉苦脸,听说后天杨博回来,我想你会很高兴去城外接他的。”他换了种语气道,并且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开心些。

“恩。”

我去城外接杨博的那天,起了很大的风,就像当年我和夏言送他离开京城的那天。

远处的官轿仪仗随着向前而来的步伐逐渐清晰,只是当人马队伍在面前停下,揭开轿帘的居然不是杨博,而是一名很年轻的官员。

“这位夫人是?”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是杨大人的故友,听说兵部的杨博大人今日会回京,特来相迎,不知大人是?”

那名官员打量了我一下,立马了然的点头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恩师提起过的先任陆指挥使的夫人吗?”

“正是。”

那名官员笑道:“原来如此,在下申时行,杨大人的学生,见过陆夫人了。”

“原来是申大人,民妇见礼了。不知杨大人何时能到?”

“恩师昨儿路上耽搁了,怕是要到明日了,劝陆夫人先回去罢。”

“原来如此,多谢申大人提醒。”

“无妨,本官也是才从浙江回来的。不想在此遇到陆夫人,实乃幸会。”

“申大人说什么,您也是才从浙江回来的?”我一下子抓住了某个重点。

“是啊,戚家军大败倭寇,圣上命我前去犒军,如今才回京复命的。”

“戚继光·····那戚将军可曾回京?”

“陆夫人说笑了,如今胡宗宪被召回,沿海还要靠戚继光坐镇,当然不曾回来。”

不曾回来·······那·······严忠去拦截的是谁?

我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测,我猛地看向面前这位年轻的官员,除非,在他的身上!

“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此处风大,本官也该进京复命了。”

申时行回到轿内,放下帘子,两边锣声开道,兵马仪仗起,望着远去的队伍,我迅速坐上马车往回赶。

“严忠回来了吗?”我问府里的人。

“没有。”

“那严世蕃呢?”

“老爷还在宫里,哪有这么早就散职呢。”下人理所当然的一笑。

糟了!

严世蕃上当了,如果说胡宗宪拜访严府是给严家提的醒,那么严世蕃后来传唤严忠,无非是想在半途拦截戚继光的折子或者送到京师的账本,然而,杨博迟迟不到的京师,是为了给申时行留下足够的时间,换句话说,什么犒赏三军,嘉靖已经知道了,他是去命人缉查的,而真正的账本应该就在申时行的身上!

这么多年了,他在边关这么多年,默默隐忍,让我和严世蕃都差点忘了他也曾是夏言的学生,他也曾是那么敬重他的老师,所以,他和夏兰泽一样,从未忘记过当年的事情吧,所有的所有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拳出击。

我踉跄的扶住了门,然后滑着跌坐到了地上。

深夜的时候严世蕃回来了,他显得比平时更累,我告诉了他白日见到申时行的事情,他一幅预料之内的语气,“果然如此。”

“那现在怎么办?圣上会派人来围捕严家吗?”

“小鹿,待会,我就让严忠送你走,去你想去的南京,那里有一些我父亲旧日提拔的官员,从此以后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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