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言掰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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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为这次杨博的回京又会像前几次那样,留不了几日便要走,我连送别酒都让人备好,就差城外泪眼汪汪的相送了。

但事情的发生总是很戏剧性转折,嘉靖这次却把他格外留了下来,据说是听了他这些年在宣化的工作汇报很是满意,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人才流失简直是大明的损伤,于是,一帮老臣纷纷化身慧眼识人的伯乐,挽留如此国之栋梁,紧接着嘉靖就把他留下了,至于具体安排个什么官职,没想好······

这是以上的官方消息,至于小道消息——

赵贞吉手一勾,我凑过去,他搭上我的肩膀道:“说是北边鞑靼人给闹的,圣上没了辙,正好首辅大人举荐了他,关键时刻就推他去巡视九边外关了。”

“哦哦。”我明白的点头,又有些替杨博不平的埋怨道:“这皇上也真是的,平时没事就把人丢一边,关键时刻还要拉出来挡一挡。”

“此言差矣,去巡边不比打仗轻松吗,干得好可就平步青云啦。”

“这么说来还是个肥差?”

“也不见得,危险一半一半。”赵贞吉学着我平日的样子卖关子,结果被我一顿批:“说人话!”

“就是说这事虽然比打仗轻松,但危险性可不比打仗低。就拿九边外关来说,那都是什么地方?边境,少民,异族,不开化,这要运气好还行,要万一运气不好——”他啧啧摇头。

“如何?”

“那明年这时候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

这么一想,杨博的运气确实不咋地,本以为他这次能留京任用了呢,结果是这么个情形。

“你说他好歹也是夏言自个的门生,天底下哪有老师推学生往火坑里去的。”我揣袖子百思不得其解。

“首辅大人不这么想呢,这不也是给他个历练的机会。”

“这种机会你要?”我白他一眼。

赵贞吉赶紧摇摇头。

“他这是真当天底下的人都能和他一样彪悍了吗?”

“反正我来这么长时间,就没见首辅大人怕过谁,圣上不也时常被他怼得没话说。”赵贞吉也一副无奈的语气道。

我撇嘴,实在想不通这首辅大人还准备怎么折腾。

不过不管嘉靖和内阁的矛盾在怎么继续,有一点他们是一致对外的,那就是柿子挑软的捏,赵贞吉的小道新闻还是很可靠的,因为没过几日,嘉靖果然就下旨让杨博去巡视九边。

那是出发的前一天,散朝后我特意留下来给他提个醒。

“此去山高路远,人手可都带够了?我听说这边境外关危险的很,你自己也要随身携带一把匕首才行。对了,对了,还有,亲信要从京城选,到了那里指不定有什么里应外合的细作呢,我当初在浙江就吃了大亏。”

我给他嘱咐了一大通,他却只管笑着点头,也不说什么。

“喂,别光点头,我说这么多,你记住了没有,倒时别怪我没提醒,一不小心,就坟头草两丈高了哦。”

“好了,这次不是还有兵部翟大人与我同去嘛,你就放心吧,倒是阿炳你自己要小心。”

“我要小心什么。”

他低下声:“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我听说因为江南案的事情,你还被皇上罚过?你呀,自己才要长点教训,不能——”

“好了好了,那都是前几年的事情了,我知道了。”我打断他的话,明明该叮嘱的人是他,怎么说着说着我却成了那个被人放心不下的人了呢。

他一笑,“你怎么还是这样,和当年在牢里时一点都没变。”

额?我一愣。

随后立马想起了当初薛侃的事情,脸上涌起窘色,“都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你居然还记得,太他奶奶丢脸了,快忘了。”

“啊?要忘了呀,可是我还记得好多呢。还有澡堂子那天——”

“闭嘴闭嘴。”我赶紧环视了一下周围,幸好今天严世蕃有事先走了,要不然这话让他听到,指不定要用眼神杀死我多少回呢。

我见杨博笑的一脸开怀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好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促狭别人这套了。”

“没有,偶尔啦。”他止住了笑声,然后换上了温吞的神色,“说真的,阿炳,这次皇上让我去巡九边,我还是挺高兴的。”

“那是,这种没人干的事情也只有忽悠忽悠你。”

“不是,是恩师说了,如果这次做得好,回来后皇上会让我留京任职,一想到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很期待呢。”

我愣愣的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突然发现也不知如何回他,只是嘴上挂着几声不和气氛的傻笑。

我似乎特别容易在杨博面前卸下防备,他和严世蕃不同,他总是能给人一种简单与纯善,像他明澈无暇的眸子,春风和煦的笑容,这些都很容易让人就轻易失去了防护与伪装。

“阿炳,要是我这次回来,能不能答应我再一起去城外放烟火?”

“放·····放烟火?”

“嗯。”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那样说道:“其实那年的烟火我一直记得很久呢,有一年在宣化也有人给我送了一箱烟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留着以后,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在等你一起吧。”

“那个,其实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去放烟火的,所以不必要说那样的承诺。”我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似乎特别害怕承诺一些事情,那总能让我想起廉之,想起在浙江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想起那个永远不会再到来的承诺·····

我害怕,害怕所有的誓言终有一天会变成夏日的泡沫,冬日的晨雪,在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命运面前土崩瓦解,散成虚无。

也许人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离别以后,就会格外害怕分别吧。

“是这样啊。”他垂下眼,有点点失望。

“好吧,那你要等我回来哦。”

“嗯。”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人生不过百岁,一年不过四季,长在西华门旁的那棵梨树谢了又长,长了又谢,桌案上的信纸也随着厚了一层。

有敬之的,有杨博的,一个说着平定沿海就回京,结果和倭寇打了就没停过,一个说着巡完九边就回来放烟火,结果中途又被拉去防鞑靼人。

真是世事无常,我摇摇头,拂去从窗外飘到信上的落叶,将它们一股脑全收进了柜子里。

出了西华门的锦衣卫所,我总会习惯的退回宫里,再去转上一圈,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也算是我来到这里养成的一种职业病。

只是每次路过文渊阁的时候,我总会刻意加快脚步,劲量避免和内阁的人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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