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老树折枝(1 / 2)
会不会恨书生?
话问的苏钰哑口无言,一抬眸,却见沉默着的唐折轻轻笑笑,方才见到她时的神采,渐渐褪了下去,只摇摇头,朝着宗疗责备道:“我与姐姐好久不见, 你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唐折的思绪也仿佛从之前的幻想中,跌回了现实,迎上苏钰的眼睛,如儿时犯了错误一般,抱歉道:“其实自始至终,我真正对不起的人,只有你一个。”
苏钰心头一哀,他是在自责,当年用她与魏念程换了西川暂时的安定。
唐折招招手,朝着苏钰道:“钰姐姐,你过来。”
苏钰如不受控制一般,抬步便要朝着唐折去了,萧逸放心不下,想要拉住她,却被苏钰伸手推开了。
唐折带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小竹屋走去,苏钰跟着他,同他将竹屋前前后后转了一遍,然后进了屋里,看着桌子上面,摆放了他们最爱吃的油酥糖。
青云岭的人都知道,唐折最爱吃油酥糖,小时候得了几块儿油酥糖,她虽然爱吃,但也只是尝上一小块儿,然后将大部分都留给了唐折,自己却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她也爱吃油酥糖,可唐折却是知道了。
小时候日子过的稍稍有些拮据,她便同唐折说,等长大了,她成了济世救人的大侠,挣上许多许多的钱之后,就给他买很多很多的油酥糖,到时候她自己也可以好好吃上几块儿了,没想到如今竟是她出尔反尔,没能做到自己许下的承诺,唐折却还记得。
苏钰眼睛一红,抹了一把眼泪,蓦然回头,却听得极其熟悉的一声低鸣响起,唐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顺手握住了钉在墙上的凤鸣,横在了他自己的颈间。
“小折。”苏钰惊呼一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你放下。”
唐折笑笑,眼里流出泪来,却又噗嗤一声笑了,那笑容里,竟带了几分轻松和释然。
“我这一生,背负了太多的东西,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老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了。”
苏钰胸腔的难过仿佛要冲破身体,凤鸣有灵,她从没有像眼下这般迫切的,想要召回唐折手中的剑,可她忽略了,唐折自身的功夫也是不弱,凤鸣若想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手中凭着一丝意念挣脱出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哪怕不过瞬息,也有些长了。
随着长剑一声哀泣,鲜红的血雨从唐折的脖颈间喷洒而出,溅了苏钰满目一片赤红。
扑过身去,苏钰将缓缓倒下的唐折一把抱在怀里,两个人跌坐在地上,苏钰顾不得其他,只能用手,用衣裳,用自己所能用到的所有的东西,将他脖颈间触目惊心的伤口包扎起来,想让鲜血,流的稍慢一点。
唐折伸手,碰了碰苏钰的脸,察觉到自己手上的血,脏了她的脸,又缓缓的收了回去,微微笑了笑,喉咙里咕哝了几声,不大清晰的说了一句话,然后看着苏钰,眼神安宁,似是像小时候受了委屈有了依靠一般,显得无比安心,又无比释然,那双扑朔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仿佛看了一眼这个世间最留恋的风景,缓缓闭上,再也不睁开了。
苏钰浑身颤抖,她听到了,她听到唐折说,他有些想念书生和衣衣了。
她又何尝不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至亲的人啊,就这样一个个在她怀里没有了声息,老天爷何其残忍,总让她这样一次次的承受这个世间生离死别的苦,若是可以,她愿意掏心掏肺百世不得轮回也要换他们回来,若可以,她愿意他们从不曾出过青云岭,这辈子哪怕平凡至极庸庸至极贫穷至极,也好过经历这一次次的生死别离。
胸腔里膨胀的悲伤再也抑制不住,苏钰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紧紧搂着怀里的唐折,朝着苍天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的泪水混合着血水一滴滴的落下,再看不清外面的天空和白云,是否像青云岭的那样湛蓝,那样洁白。
是她逼死了唐折,是她逼死了他,这是苏钰如今脑海中唯一反反复复,挥之不去的念头。
不知哭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听不清耳边人们来来回回安慰了什么,眼泪哭尽了,一颗心疼的麻木了,苏钰就那样静静的,守着怀里已经僵硬的人,如一棵失了生命的树,就那样枯坐着,直到自己慢慢倒下……
青云岭料峭的山峰,在过了一整个冬天之后,春风一吹,最先开花,最先冒了新芽儿的,便是山坡上面一棵棵的杏树。
娇嫩的花儿开败了,过上个把月,开过杏花的枝头上,杏子已经长成了指甲盖儿的大小,青溜溜的带着绒毛,看上去便教人酸的流口水,可这个时节,饶是酸中带涩的杏子,也逃不过青云岭中一群鬼头的洗劫。
依着往年的经验,苏钰几个,知晓这附近的山头上,哪颗树上的杏子结的大些,哪棵树上的味道甜些,一天到晚乐此不疲的翻山越岭,然后每个人都摘上满兜的杏子,顺着山路跑着跳着,打闹着回到寨子里。
苏钰肩上扛着一节折下来的树枝,上面的杏子结的密密麻麻,那是她抢在唐折前面,爬上最高的枝头折下来的,个头要比树下的结的大上一些。
抬头看看天色有些微微发暗,脚下的路,也有些看不清楚了。
苏钰心头一紧,想着怎么几个人一贪玩儿就忘了时间,青云岭上的夜路不好走,回去晚了,家里的大人又该将他们狠狠的数落一番了。
“天黑了,我们快些走吧!”
苏钰朝着身后喊了一声,没人应她,便回过头一看,却见上路上黑压压的,已经看不清了远方,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
“小折,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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