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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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尾楼周边是一片荒地,蔓草齐腰,黑咕隆咚地看过去,那栋阴森的水泥建筑,像一具立在天地间的巨大僵尸,从一片长满了庄稼的野田里拔地而起。

这是沈听第一次见识到楚淮南真正的出行阵仗。

前后两辆安保车里,坐着八名训练有素的保镖,被两车夹在中间的,是一辆加长的装甲车版奔驰。

漆黑的车身在路灯下,映射出不近人情的反光。车体冷硬的线条强势而张扬,从安全性能上看,这辆车防弹且防爆,普通的子弹擦过车身的高硬度材料,顶多也就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擦痕。

六米有余的车身长度,使得车内空间十分宽大舒适。

车顶上的灯光是模拟日光设计的。明亮的灯光把个性强势但神色温柔的车主,勾勒得轮廓分明。

楚淮南坐在米白的全皮靠背椅里,一脸优雅俊逸地给他递早餐。要不是身旁还坐着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沈听几乎以为,他们这趟是去春游的。

早餐是他平时吃得最多的皮蛋瘦肉粥。比起外面卖的那些,赵婶额外加了瑶柱、虾米和蛋皮。在炉子上煨得软烂,每一粒米里都渗着咸鲜味。沈听在楚淮南的注视下喝了小半碗,而后又假装不经意地同他商量细节:“还有至多二十分钟就能到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这天也不会亮,你带手电筒了没有?”

楚淮南朝身边的保镖一侧目,对方立刻从车内别致的桃木花纹置物柜里拿出两支手掌大小、做工精良的狼眼手电。

沈听接过来,试了试光又说:“这么多人都要跟着一起去吗?”

楚淮南点了点头。

沈听说:“人有点太多了,会不会动静太大?对方到底是个犯罪嫌疑人,万一吓跑了怎么办?”

楚淮南本来只打算带四个保镖,但他担心沈听身上有伤,才把人数又多加了一倍都不止。

“我没觉得多。”楚淮南说。

沈听做梦都想不到,在楚淮南带的这十来个保镖里,半数以上都是为了保护他准备的。

他借着撑头看窗外的动作,调整了一下耳朵里的隐形耳机,耳机里传来陈聪细微的声音——“准备就绪”。

沈听用摩斯密码回扣了个“好”。具体安排,打算到了地方再视情况而定。

出发前,他研究过实景地图,那一片就只有烂尾楼那一处制高点,四周地势都开阔平坦,这三辆车大张旗鼓得就差没放鞭炮,只要江麦云不傻,是肯定会发现的。

但多点儿人护着也好,像楚淮南这样的资本家,连头发丝都比还要金子贵。万一为了抓江麦云,有个三长两短,他拿什么给江沪市税务局再赔一个纳税大户?

两点四十分的时候,三辆车并排停在了烂尾楼的脚下。

此刻,万籁俱寂,荒田中稀稀朗朗的虫鸣里,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从远处传来的犬吠。

阴天多云,刚下车便感觉有细雨直往脸上飘。

沈听深吸了两口带着潮湿泥土腥气的空气,警惕的眼神比手中狼眼手电射出的笔直亮光更为锐利。

保镖们有条不紊,只花了几分钟,便在三辆车的车顶上架起了高强度的探照灯。

一时间,飞舞的尘絮和细雨一起,被强光照得纤毫毕现。

江麦云约定要和他们在这栋楼的楼顶交易。

烂尾楼还没封顶,所谓的楼顶是个用水泥砌起来的设备平台。

沈听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楼有四十层高。普通的成年人,如果一口气爬完,心慌气短都算是好的,碰上平时不怎么锻炼的,呼吸困难缺氧眩晕也是正常的。

如果江麦云此刻就在楼顶上,那倒用不着担心他会跑得掉。毕竟楚淮南带了这么多保镖,而陈聪也和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同事,跟在离他们不足一公里的地方,有什么事,随时都来得及反应。

下车后,楚淮南明显很紧张沈听,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

这个人,现在连洗澡抬个手都费劲,又不知道惜命,被炸弹炸了也不知道去医院,自己开个酒店就想糊弄过去。万一遇上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再演个全武行,楚淮南觉得自己熬了一晚上没睡的心脏,大概经不起这个吓。

外头人人都说,远南的掌门作风霸道,横得能在江沪市只手遮天,谁也不怕。但只有楚淮南自己知道,前两天的那场爆炸让他魂飞魄散,直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这个仗着命大,什么都不怕的沈警督,让他的胆子变得很小,小得容不下半点差池。

被严密保护着的沈听,却真心不太希望楚淮南的保镖总戒备森严地挡他的道。

他是来抓犯人的,不是来给资本家做“人质”的。

这堵人墙,把他堵得结结实实的,几层楼梯爬了得有两、三分钟,他快赶得上红毯上被保镖簇拥着的政要了,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小心,还怎么行动?

爬到第二十层时,忍无可忍的沈听暴躁起来:“让你的人离我远点,挡我光了,我看不到路!”

走在他身后的楚淮南立刻伸手来扶,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贴着后脑勺响起来,炸得沈听哪儿哪儿都痒:“让你别跟来你又不听,你小心台阶,我扶你。”

卧槽,我又不是伤残的老太太!用得着你扶吗?

沈听有火发不出。这点儿伤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以前就是断条胳膊,也没影响他和犯罪分子火拼。

他灵活地从前头两名保镖中间挤了出去,丢下一句:“你们慢慢走,我先上去探探路。”就准备往楼上窜,被严密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楚淮南一把拽住了手臂:“急什么,入口出口都堵着。只要他在就跑不掉。”

“还不是替你急你那钱。万一人不在,就打水漂了。”

“用不着你操这份心。”楚淮南难得口气重了点,丝毫没有商量余地:“过来站好,要不就回车里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被沈听爆炸后的失联吓坏了,又或许是那天被人端着枪一顿扫的体验太过真切,也可能是因为宋诗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悄无声息地死了。

这些接连发生在沈听身边的事情,让楚淮南心里总发慌,生怕下一秒眼前这个人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楚家家训森严,楚乔新又是军人出身,在他严格的教育下,楚淮南虽不能算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温室花朵,却也总归是锦衣玉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谈个恋爱,居然还要忧心爱人的性命安全。

公司里的一些元老都埋怨他看重利益多过感情。但其实他只是把外人和自己人分得很清。对自己未来的爱人,哪怕是再多的感情,他也付得起。

他已经做好了投入一切,去谈一场恋爱的准备,因此更不允许恋爱的对象,有任何安全方面的问题。

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却也没能碰上个真心喜欢的。难得来了个戳心戳肺的,要是就这么没了,那这些年,他修路捐庙的功德也就都白瞎了。

楚淮南庆幸沈听没事儿,否则他会觉得全世界都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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