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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附近的路灯照出一片光晕,散射的光辉恰好照亮白衫男子半身,他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冷漠的脸。

寧迋舒恐惧身后的野兽,虽然也害怕眼前的男人,但至少那个男人非但没有伤害过他,在他挺身护住竇鹏的时候也罢手,他用乾涩紧迫的嗓音求助:「救──」白衫男侧身揪住他身后的裤头将他拋高,他整个人失重以后看见男人及兽人们离自己渐远,男人朝隔了十几公尺的兽人方向出拳,隔空令兽人们踉蹌后退,紧接着举手揪住他衣领往路灯的光晕里拽。

他和白衫男一同没入路灯的白光里,瞬间失去意识,不是因为松了口气,而是再也撑不住药效而昏过去。昏迷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位教授在课堂上讲解弦论,提到超弦的十维空间振动。

「零至二维的概念,藉此堆叠到高维度。这参数……」他被那些陌生的的东西搅得恍惚晕眩,无法思考,画面跳跃到某工坊里,有人在做玻璃工艺,玻璃在高温中软化,烧成一团炽烈橘红,逐渐成形、冷却,最后形成一颗彷彿包裹了整个星系的玻璃球。

宇宙许多星系就像这样形成的吧?高温里各种变化,形成各式各样的天文景观,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轨跡,或者说,它们都会完成专属于自己的轨跡。

那么,他也是一个点?他又有怎样的可能?未来是未知,或冥冥中已有前定?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復如是。」一个很平和的声音喃喃。

光年,时间,空间,重力,有形,无形……

他的意识重回现实,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禁睁眼探循气味来源,有位皮肤很白、黑发黑眼的双马尾少女在喝花草茶,一旁玻璃壶中还能看到矢车菊和一些花叶在漂,少女搁下玻璃杯笑睇他说:「要来一杯花草茶吗?」

寧迋舒傻愣点了下头,少女微笑替他倒茶,他从吊床下来环顾周围,这是座温室小花园,不远处有间两层楼高的古宅,外头则是田地、树林,看起来是在山野间,周围看不到太多现今文明社会的產物,连电线桿跟路灯都没有。他从身上摸出口袋的手机发现完全接收不到讯息。

「请用。」少女倒好茶请客人喝。

寧迋舒走过去点头致谢,坐下来喝了口茶解渴,茶的温度不烫口,香气很温和,还有一点能帮助醒神的清爽感。他谢过少女后询问:「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

少女优雅眨眼看他,一手按在胸口轻点头说:「你好,我是宝嘉恩,兰先生的朋友。这是兰先生的住处,我来拜访时,他恰好带你回来。因为他还有点事要办,所以请我稍微帮忙看着你。他说天亮以后回来,我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寧迋舒点点头:「原来你也是他的客人。那这里是?」

「近郊的山区。身体还好吗?听说你被注射了那种药。」

经此提醒,寧迋舒右手摸上被针扎的左颈侧,不安低喃:「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得去一趟医……」他猛然想起竇鹏的忠告,连医院都不能去的话,是不是也不该跟眼前这个陌生人透露太多?

宝嘉恩瞧出这人的不安困惑,微笑道:「请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只是来找兰先生喝茶谈些事罢了。至于你被注射的药物,就我所瞭解应该是会使人类產生异变,成为接近某些物种的兽人才对,一般来说,提纯不足的药也会在六小时内作用,而您已经睡超过六小时,一点变化也没有,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请不要就医,如果可以的话,留在兰先生这里吧,他也能就近观察药物在你身上的变化,顺便保护你。」

寧迋舒很徬徨,少女说了什么他基本上听完却没听进去,过了五分鐘之后他才皱眉:「顺便保护我?」他想起之前生死一瞬,确实多亏那个人救他,人家也没欠他什么,他反过来还得感激对方才对,于是抿了抿嘴态度转好,歉然道:「我想等他回来亲自跟他道谢。不过我没理由留下来。」

少女端起茶杯啜饮,态度悠然自得:「嗯,都是寧先生您的自由,我也不好过问什么。」

寧迋舒想起他好像还没自报姓名吧,疑道:「你知道我的名字?」他的电子证件全锁在手机里的,难不成对方能解锁?

「别担心,我没有偷看你的手机。」

「呃。」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吧。

「真的没有啦。」少女表情有点害羞尷尬,她说:「我只要摸到手机就能知道里面资讯啦。」

「吭?异能吗?还是外星人?」

双马尾少女睁大眼:「嗯,是的。对你而言我是外星人没错。」

「呵呵,噢,好喔。」寧迋舒笑了,中二癌的孩子他见多了,真的,网路跟现实都有不少,习惯就好。他喝完茶谢过对方,收好手机准备离开,却想到下山回市区是个难题,一脸为难的望着那片大自然发呆。

因为这里还有条道路,顺着那条路走下山应该就不会迷路,但是得走多久?寧迋舒拨了拨瀏海,微风从衬衫背后的破洞灌进来,相当透心凉,他想:「也只能走了吧?或是再问一下那位中二少女?」

「小妹妹,哥哥问你一下啊,你是怎么来的?飞碟?」

少女回答:「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以前我认为有必要说明一下。其实我是雌雄同体,你可以直接叫我宝嘉恩。」

寧迋舒嘴角抽了下,这设定很用心嘛,雌雄同体正流行?那怎么不乾脆讲外星语咧?

宝嘉恩接着说:「我们不是搭飞碟,没有那么复杂。」他拿起桌上的书,捏其中一页透着光说:「跟阳光穿透这一页纸一样,做时空跳跃。面光的这一面是我之前所在的时空,透过纸页后落成的光影是我投射到这个时空的模样。」

「听不懂。瞬间移动吗?」

「唔,差不多吧?总之,我们移动不需要飞碟。与外族沟通则是靠着增幅精神意念的晶体。」宝嘉恩捲起袖子让他看到前臂皮肤上有一块像鱼鳞片的灰白晶体,她说:「但这个不适用于这颗星上的物种就是了。」

寧迋舒半信半疑点头,其实还是不怎么信,也不想跟她瞎扯。这时斜后方传来引擎声,白衫男人开着一辆小发财车回来,他紧张的盯着车停到屋前空地。男人下车走来,身上衣服好像还是同一套没换过,不仅乾净如新,连皱痕都很少,他先跟宝嘉恩微笑道谢:「嘉恩,谢谢你帮忙。」

宝嘉恩把手搁心口眨眼頷首,是在行礼回敬,男人转头看向寧迋舒问:「觉得身体怎样?」

寧迋舒没想到会被突然关心一句,委屈的揪了下眉心涩声说:「没事。我想回家。」

男人点头:「我送你吧。」

寧迋舒狐疑:「方便吗?我是说……警察不是认定你是恐怖份子?」

「所以才安全吧。」男人答得理所当然。「对吧?」他转头朝宝嘉恩寻求附和,宝嘉恩喝了口茶回:「对啊。」

寧迋舒汗顏,心想真是一群有病的傢伙,但他也不想走废两条腿,妥协求助:「那就麻烦你带我下山了。谢谢你救我一命。」

「嗯,不客气。其实你如果想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我很好奇那个药会让你有什么作用,本来以为回来会看到一隻熊或其他动物,没想到你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

寧迋舒听兰先生笑聊,尾随其上车,听到这里他回头问宝嘉恩:「请问,如果我有变化会怎样?」

宝嘉恩说:「这要看是变成什么型态了。叫兰先生告诉你吧,我也该回去了。谢谢招待。」

唤作兰先生的男人朝宝嘉恩摆手:「再见。」

宝嘉恩挥挥手,喊道:「顺便提醒寧先生留意天灾吧。再见。」

寧迋舒坐上副驾驶座后看双马尾少女往温室里最亮的地方移动,身影就此消失,讶异低呼:「噫、魔术?」

驾驶座的男人勾了下嘴角没接腔,发动车子后载青年上路。寧迋舒扣好安全带,偷偷用馀光瞅一旁男人,相对于男人衣着整洁,他可说是狼狈得不行,想到几个小时前的事还馀悸犹存,有许多问题想提问,但不知从何问起。

白衫男人先开口说:「回去后屯些物资在住处会移动的路线。除了食物,还有水电、灯、药物,可以的话最好弄些枪械防身。」

寧迋舒皱眉:「枪械什么的、不能非法持有。」

男人失笑,眼尾睞了下寧迋舒笑说:「傻得可爱,都要末日了还管什么法律。」

「末日?哈哈,那么多传说预言都变成笑话,哪可能你跟那个叫宝嘉恩的小妹妹随口讲的会成真,有什么根据?」寧迋舒觉得荒谬,忍不住吐嘈:「而且科技发达,连地震海啸都能提前预测。地震带的建筑物几乎都防震,替代能源也有,大楼都有紧急供电设备,每年都会做全国防灾演习,怎么可能轻易就世界末日──」

「你说这么多。」男人开口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语气含笑:「不就是因为你已经相信并且感到慌张?所以尽可能举例说服自己末日不会到来。」

寧迋舒斜眼睨他,质疑:「你该不会也是外星人?」

「我是人,活了很久的……人。和那些能自由变化成动物的人不太一样,我死过一次,藉着兰花復生。顺便提醒你,如果你遇到能变化出动物特徵的种族,尽量避面用兽人、亚人那些词。」

「为什么?」青年一脸呆。

「那些词是人类本位,而他们一向都不喜欢人类,会认为那带有歧视。」

寧迋舒嚥了下口水,艰难听完这人讲的东西,自认稍有理解之后提问──

「所以你是植物人?」

「……」

寧迋舒盯着他的侧顏,有一瞬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透出一股寒意,他不高兴了。意识到自己的白目,寧迋舒唇抿成一线、眼珠转了一大圈往窗外看,车里静得尷尬。

片刻后,因为想起兰先生在银月店里打杀的俐落冷酷,寧迋舒怯生生道歉:「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会跟小不点计较。」

「什……」八成是兰先生之前听竇鹏喊他,他一下子火气上来,但对方明显比自己高大,他立刻就孬了,臭着一张脸生闷气。

「身体没不舒服?或哪里奇怪?像是异常有精神之类的。」男人再度询问。

寧迋舒耸肩:「没感觉。可能像你讲的,那个药不纯或是假的,说不定潘老闆真的想请你喝酒而已。」

「也许是你体质不错,药还没发作。」

「也是啦,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身体健康了。」寧迋舒讲完车里再度陷入安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句点王,所以潘老闆才没有安排他当公关。

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前一晚那些不可思议的事,趁这机会问:「兰先生,关于外星人、兽人、还有你这样的……都是真实的?一夜之间这世界变得很陌生啊……」

兰先生默默开了会儿车,像在思索该怎么开讲,又好像没有意思要搭理寧迋舒。寧迋舒想起了一件事,又不好意思笑了下:「抱歉啊,我还是先请教您贵姓大名好了。我先报上名字,我姓寧,名字是迋舒。」

「月御女神?」

「吭?」

「仰望的望,舒服的舒,不是古代为月驾车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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