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赔你一个(2 / 2)
凉纾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走到一半,她又回了回头,发现他还站在那颗树下,身形略微比刚才佝偻了些。
此刻他正捂着打火器点烟,这个时候往来的人不少,大家都纷纷呢朝他侧目望去,他们眼中不外乎几种神色:惊艳、好奇还有疑惑。
不知道为何,凉纾总有一种预感,这不可能是终点。
她将凉玖玖送去这边的幼儿园,然后开车去上班。
这车还是当初莫相思送给她的代步车,她没钱,后来清醒了后也不想过度麻烦莫相思,就带着凉玖玖重新租了房子,也找了工作。
就是找工作有些困难。
她从前混迹在地下城,在陆瑾笙的阴影之下,她那时候连一份正经的工作都不敢找,找了也会很快就黄。
所以只能在地下城当荷官,偶尔再当一当别人身边的女伴,赚一些出场费。
这样的经历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
面试时屡屡碰壁,开始时,会失望会着急,到后来,只剩下了麻木。
后来也算是因为机缘巧合进了一家银行,算是她运气比较好,这边银行的领导是虞城人,冲凉纾会讲中文录用她的。
刚开始确实遇到很多麻烦,但到后来,也稳定了,工资也还过得去。
就她跟玖玖两个人,还能过得去。
这天中午,凉纾多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本来人力紧张,批假有些悬,但凉纾情况在所有员工当中是比较特殊的,组长也就准了。
在这里,跟凉纾同年龄的段的人,或男或女,生活都过得相对滋润。
白日里正常工作,非工作时间就可以尽情地放飞自我,她的同事们都是playhouse的常客。
但她不一样,在他们眼中,她是一位漂亮的单亲妈妈,性格沉静,有些保守,甚至有人觉得她很刻板,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和社交。
生活在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人活成她这样?
她近一年来见的所有相亲对象都是z国人。
没有别的原因,她怕语言不通,加上她对外国男人没有好感。
凉纾这次这个相亲对象,比她大三岁,长相周正,在一家债券公司做风投顾问,为人谈吐做事风格都还不错,对她也挺大方的。
她所在的银行跟这人这个公司打过交道,那天因为业务上的原因见面,对方没让她掏过腰包,还算大方。
那次在工作之余,对方跟她大概透过一些底儿,他是带着母亲来的布达佩斯,刚开始也是不容易,也是自己努力刻苦,现在才勉强有了一番成绩,从职位上来讲,他的职位跟薪资都算体面。
但这次见面,凉纾发现这男人过于恋母,像个妈宝男。
深入谈下去,可以发现这男人十句有九句都不离母亲。
凉纾觉得,孝敬是传统美德,值得歌颂,可过于恋母,那是人性格某一方面的缺失。
加上,她一路走来,母亲这个角色基本没在她生命中发过光,姨妈是这样,温明庭也是这样,她可算是被“母亲”这两个词伤透了心,当下觉得这个相亲对象已经基本没戏。
她直言自己内心所想,“耿先生,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对母亲没什么概念,加上我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所以万事以你妈为先,你想都不要想。”
这话讲得有些直白,更有些不礼貌,但凉纾无所谓。
有些人能伤人与无形,她为何不能伤人于有形?
耿先生眉毛一横,脸色已是有些难看,但凉纾那张怎么看都惊艳的脸映在他瞳仁里,他便将心里那点儿心思先压下,说,“那你想怎样?我们折中一下。”
凉纾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相互摩挲着,笑容可掬,“不折中,无论何时何事,以我为重,以我为先。”
对于婚姻、对家庭来讲,凉纾这话太过于大逆不道,耿先生大怒,将玻璃杯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掼,褐色的咖啡溅了凉纾大半身。
“凉小姐,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尊敬你,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可理喻!听说你还有一个好几岁的女儿,我是觉得你本人挺合我的意,长相跟我挺配,我带出去也有面子,但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也难怪带着一个拖油瓶找不到另一半了。”
凉纾的反应平平,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当下也没恼,只是扯了两张纸巾擦着溅到自己脸上的液体,后才说,“对,我还有一个女儿,凡事以我为重的前提下更是要以我女儿为先。”
“你简直做梦!”耿先生太生气了。
他右手朝那杯咖啡伸去,端起来就想泼到凉纾脸上——
顾寒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抓住耿先生的手臂,寒着脸让他道歉。
耿先生现在一看到她就生气,他是没想到这张美丽的皮囊下竟有一颗如此乖张又不可理喻的心。
他是要连着向这个阻止他的男人一起发火,只是侧头,目光一对上顾寒生那双阴寒的隼眸整个人就没来由地丢了气势,瞬间处于下风。
顾寒生只有简单地两个字:道歉。
虽然不知道顾寒生是什么人,但他仅仅只是手指扣着他的手臂,耿先生就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十分不情不愿地向凉纾道歉,最后落荒而逃。
顾寒生坐在方才耿先生坐过的位置。
对于他的出现,凉纾有过片刻的惊讶,随后也就平静了。
她低头用纸巾处理着自己身上的污渍,表情暗含着惋惜。
顾寒生看着心里有些难受,也不知道她是在惋惜自己身上这件被弄脏了的衣服,还是惋惜那个已经离开了的相亲对象。
勉强收拾干净,凉纾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他眼神早晨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莫名鼻子一酸,“你把我未来的对象吓走了,最起码,让他把咖啡钱给结了。”
男人静静地盯着她,目光扫过她衣裳上的咖啡渍,眼神晦暗,良久他说,“赔你一个如何?”
凉纾站起来,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显得格外云淡风轻,“是我遇人不淑,怪不得别人,顾先生在我心里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给我介绍的我也不一定满意,咱们还是不要有瓜葛的好。”
但她每次都在强调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如今没有任何瓜葛,可顾寒生还是跟牛皮糖差不多。
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她将咖啡钱放在桌上,转身往外面走。
在出那道门后,手腕被人抓住。
“阿纾,当初是我的错,我……”他想说,他跟她离婚只是为了重新开始,但如今看来,他的任何解释都只是为了辩解,为了开脱而已。
毕竟,有些伤害已经形成了,并且没有办法逆转。
她的确有被那张离婚证和那晚冰天雪地里的他伤害到,也确实差点儿丧生在那场大火里。
人来人往的街头,顾寒生将凉纾紧紧地抱在怀中,浑身上下每一处骨头都在用力,其实从见到她的那天他就想这么做了。
心上的窟窿逐渐地就被填满了。
顾寒生说,“阿纾,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凉纾麻木地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察觉到男人滚烫的呼吸喷薄在自己脖颈里,伴随着温暖湿润的水渍,像是眼泪,他语气哽咽又卑微,这不像是顾寒生。
凉纾眼睫颤着,她叹了一口气,“我如今宁愿去相亲,宁愿面对像耿先生这样的人也不想回到过去,顾寒生,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想起曾经有个事。”
顾寒生呼吸有些粗重,等着她说下去。
凉纾笑了下,“曾经有人羡慕我是你顾寒生的太太,说那是多少虞城名媛淑女梦寐以求的位置,我记得我跟她们说,如果你也能让顾先生喝你的血扒你的皮,那你也可以。”
顿了顿,她继续用刚才的语调道:“但她们都不知道,我手臂上还留着前一天给苏言输血落下的针孔……”
几乎在她说着话的同时,她察觉到男人的身体瞬间僵硬,抱着她的力气也加重了些。
凉纾眨了眨眼睫,“季沉说你有苦衷,但人谁没有一点儿苦衷呢?咱们之所以会走到当年那种地步,皆是因为苦衷……寒生,人应该向前看,我能放下,你也一定能。”
曾经,她这么喊他的名字,顾寒生会觉得有无限的温柔缱绻绕在心头。
时隔多年,她再次这么喊他的名字,他只觉得恐慌。
他宁愿她恨他,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能这么平静又没有起伏地喊出曾经两人在床笫之间她才会喊的: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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