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1 / 2)
单手撑在膝盖上,盯着靠着马车内壁昏睡的涟衣,数到第一万九千七百六十五只羊时,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哟,将军夫人,你醒啦?”钦原亲切地打招呼~
“啊,你......”涟衣一看清楚钦原的脸,立马往后一闪,撞在马车上,震得她赶忙扶住自己的肚子。
我当即抽出屁股下的软垫,垫到她背后,扶她坐好,“哎,小心小心~这怀孕的人呐,可得注意咯~”一副很有经验的老婆子样。
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涟衣不敢大力推开钦原,只得抽出自己的手,双手护着肚子,尽量往角落里靠,“你,你想干什么?”
挤眉弄眼之,“哎哟~瞧你怕的~”我真切地捂着自己的良心,“我这个人嘛,心是最善啦~怎么可能为难你呢?不可能嘛!你就放心在我这里养胎,我保证不会对你孩子怎么样嗒~”
“哼......”涟衣谨慎且恼怒地看着钦原。
我低头一看,哎呀~
居然捂的是右边胸口!
“额......不好意思,头一次和你这样的美妇近距离接触,有点小激动......来来来,把手放开,这样会把胎儿捂坏的......哎,对嘛......”钦原活像个强迫良家妇女的臭流氓,硬生生把涟衣的双手掰开,按在马车上。
伴着涟衣的哭喊,钦原勾起一丝邪笑,脸色也变得极度阴沉,“你说~如果剖腹取胎的话,会剖到男孩还是女孩?”
“不!不要!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涟衣撕心裂肺地求饶,怎奈钦原直接跪住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最后,钦原附耳贴在涟衣的腹部上......
片刻之后,钦原拍拍手,坐到一边去,“好了,胎儿没问题~”
涟衣一边缩在角落里,一边泪流满面并惊魂未定及全身颤抖地看着我,额......可能刚刚的玩笑真的开过了。
我只好理理衣服正经道,“好了,因为查不到季布的消息,所以放出些流言蜚语,没想你这么急着冒出来为他澄清,手下的人大概不知道你有孕在身,汤里的迷药下得重了些,军人和杀手同样有两大禁忌,若非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杀未出世的胎儿和大夫,刚刚只是听听你胎儿的心音是否正常。”
当然,这种鬼话我也是经常说着顺口了而已~
“......”涟衣的内心是崩溃的,如果钦原再继续,只怕她会被吓得早产,但这番话她也是不信的。
“前辈,药来了”地级杀手掀开车帘递进一碗药来。
钦原端过药送到涟衣嘴边,眉眼一挑,“要么你自己喝,要么我灌你。”
涟衣正欲扬手倒翻汤药,听钦原这么一说,只得缓缓接住药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
瘴气沼泽,险象环生,进入困鸟丘的第五天,鬼翎不但内功被毒气克制得发挥不出,就连轻功也使不出来,随身携带的解药暗器,更没有丝毫用处。
借助绑在手臂上的两片木板,跟着浮萍生长的位置,一点点在沼泽里拖行,在须臾的停歇和持续移动的不断切换中,鬼翎始终保持着颈部以上不被淤泥陷没......这般坚持了二十一个时辰,终在沼泽尽头,看到一棵足以承受他身体重量的树......
“呼......呼......”躺在树干上大口喘气,鬼翎也顾不得这里的空气有毒没毒了。
钦原前辈说的真是有理,逞能是要遭报应......
“呃”鬼翎正想回忆一下钦原告诫里有用的东西,腰间猛的一疼,翻身跃起,扯出腰际的细条......这大树的气根竟像针头一样,活泛地往他身体里钻,幸好泡在沼泽里这么长时间,身上早已凝了层层泥浆,否则......
否则还是没什么用,因为整棵大树,连气根带枝丫已拢缩成球,如同误入陷阱的猎物,无数活泼乱舞的树针不断回绕缩小空间,时刻准备抽吸他身上的每一厘血肉,不用多久,他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而这种死法,尤胜千刀万剐......
高山深谷是截然相反的胸怀,是无可比拟的旷世知音,同宗同源却又各自绽放。
分头行动的第六日,困鸟丘未传来消息。
分头行动的第七日,章邯军中粮草所剩无几,项梁的工事防御几度攻破又修复,季布专心对敌,并无营救涟衣的举动。
分头行动的第八日,连传信部的龙修都来密见钦原,建议她更改计划,放弃鬼翎,与田言合作............然而过了一会儿,龙修鼻青脸肿。
“呐~”钦原卧在藤椅上乘凉,用竹签戳起一块雪梨装嫩地递给龙修。
“哼!”龙修翻了个白眼歪过头去,此刻下巴正肿的厉害。
我美滋滋地放进自己嘴里,“龙修啊~记得第一次找你拿罗网高级杀手身份信息的时候,你的交换条件是要我击败一个当时身手比我高很多倍的对手,那时我以为这是罗网的规矩,就老老实实照做了,后来才知道,呵,他奶奶的,根本是你瞎掰的~”对上龙修的眼神,钦原眼里的火烧得正旺。
“......”在与钦原对视了四分之一柱香后,龙修终究败下阵来,单膝拜下,“传信部会充分配合这次行动,但......”
不知是我带坏了手底下的人,还是平时太没有架子,或是局势真紧张到了这种地步,竟连龙修也说出这么不守本分的话。
钦原从藤椅里坐起,手轻轻搭在龙修肩头,慢慢发力。
“咔”肩骨错位的声音与满脸密密的汗珠交汇在龙修闷声不吭的忍耐中,耳畔的声音戏谑却不容质疑,“你的任务是配合,至于失败与否,是老子的事。”
缓缓松手,龙修身形一颤又吃力地拖着手臂离去,对于挑战我的人,我一向奉行持强凌弱,遇强示弱的原则。
“看清楚了?”门后的涟衣,从龙修方才一来就在了。
展望余前身后闻,纵马踏去不留痕,涟衣不曾想,钦原与同伴的情义,还不如昔年醉梦楼上姐妹间的花招子。
“你好像,很辛苦?”从门后扶着腰出来,坐到藤椅旁的软凳上,也不知钦原从哪里弄来这种样式的凳子,既舒适又不会太软......细细想来,除了警告她踏出这屋子方圆五里外就砍死她,其他的一切,涟衣竟觉得比家中还要细致很多。
“关心敌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涟衣聪明貌美,自然明白好好合作我便不会为难她,她也有机会等季布来救的道理。
摸摸圆鼓鼓的肚子,漠然地看着强光下飞来窜去的雀鸟以及......钦原那双方才还狠毒似火,此刻却清亮透彻的眼睛,涟衣想除非是心思奇巧又历经世事之人,否则,恐怕仅凭这双眼睛,就会相信,钦原是个良善之人。
大抵是因涟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被我绑来的第二天她就不闹了,也没再用那种避之不及的态度害怕我弄死她和她腹中的骨肉,以至于这几日来,她作为一个孕妇的所有需求,都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只不过,我们彼此都明白,一旦她离开这屋子的五里之内,我真的会砍死她。
回到藤椅上闭目养神,要当一个有素质、有道德的臭流氓确实很累,“别老摸肚子,会影响胎儿休息,凳子旁边的水果只能吃三分之一,灶上里有新鲜的酸角糕,晚上想吃什么......”
钦原就在这样絮絮叨叨地嘱咐中昏昏沉沉睡去,直到下午起风,涟衣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身上,被她误以为是敌人差点掐死时,才清醒过来。
“咳咳......”涟衣退到一旁撑着凳子大口大口地顺气,腹部也跟着她的喘息剧烈地起伏。
我愣在原处,恍惚间看见了那一年那一天,我弄了赵高一身泥浆,他罚我给他洗衣服,自己却榻上睡大觉的情景。
“适度的运动对胎儿的发育有好处,没事的话,去喂喂荷塘里的鱼吧”将披风给涟衣系上,能这么优待俘虏的也只有我了~
如果当初赵高一念之间掐死我,或是我烘干衣服之后,没有多事地去给他盖上,或许,我今天真的只是一把利器。
可如今,无论我心里再怎么清楚明白,手中再如何放得下,眼中如何淡然无物,身为赵高的妻子,罗网默认的主母,也会闪过那样的念头,罗网的将来怎么办?
我会死,我的夫君也会死,可那些杀手......总会有人想要好好活下去,去过太平盛世,成亲生子,安稳一生,我和赵高都无权在死后还牵绊他们的人生。
卫庄从头顶到脚尖,从骨子里到皮相,都渗透着对盖聂满满的不认同,霸道冷酷、杀伐决断,可他对盖聂仍有同门之谊,盖聂身处危难亦或是被人所杀,他必定会倾尽全力也要宰了对方。
所以,内心深处我是希望鬼翎活着的,三天也好,三十天也好,只要鬼翎能活着回来,就不算失败。
可同时,我更不愿意告诉鬼翎进出困鸟丘的方法,那是鬼翎的弱势,弱到足以扯起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自加入罗网以来,鬼翎的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浮躁自负而不自知,更看不明白自己尚未真正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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