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 / 2)
白起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一句话就让他浑身的热血涌上心头,他行礼再拜,姬越摆摆手,等到白起退出去,这才用手抓起一片羊肉,继续吃午食。
过了一会儿,侧殿那边传来一点声响,似乎是魏悬和韩和在商议着什么,没多久又归于沉寂,姬越把一盘羊肉吃完,媚娘接过宫人呈上来的湿帕给姬越擦了擦手,视线微微上抬,轻声笑道:“陛下一点都不担心妾身怀恨在心吗?”
姬越这才想起来,名义上那个犯案的娘子还是媚娘的姐姐。
她想了想,也没想到什么好解释,只含糊道:“朕信夫人。”
媚娘又笑了,说道:“到底姐妹一场,闹市分尸妾身就不去了,陛下当真要去?万一冲撞了,反倒不美。”
姬越想着媚娘就算和那个娘子没有血缘关系,到底还是柔软心肠,难怪母仪天下,本来她也没想带着她去,说到冲撞,只有她冲撞别人,哪有区区几个犯人冲撞她的份?
如果天下厉鬼都要来找她复仇,她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为人主,有何可惧?
第43章 斗智斗勇凤翎卫
王莽在这处黄土连天的边关小镇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
他待人谦和,不挑吃用, 虽然有时候显得好奇心强烈, 但也比先前那副病怏怏, 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好了太多, 几个被留下照顾他的随从军士也都尽量顺着他来, 有什么就说什么, 很快王莽就了解到了自己的境况。
原来人当真有死后的世界,那按理他也该在这里做皇帝才是, 还是因为他最终没能在皇位上死去, 被乱军攻破国都又死于乱军, 才会投到这样一个清贫小官的身上?
王莽想不通,但他这个人一贯就有一样好处,想不通的事情就不会太挂在心上。
了解到这具身体是要去一个刚刚收服的小国楼兰为官, 任的还是最苦最累的修路官,王莽没有半点懈怠,感觉到自己身体差不多能够支撑下去了, 就催促军士收拾行李尽快上路,无论什么时候, 他都是很勤快的。
又花了半个月的路程进入绿洲, 王莽刚好是和姬越派来楼兰的天使同一天到的,天使先到,王莽后脚差一个时辰赴任。
卫青这些日子又和玉怜见了几次面, 他本是奴隶出身, 对于玉怜的情况其实没有太多在意, 又见她虽然经历了数年折磨,心志却很坚定,在女兵中颇有人望,加上他也不怎么适合去管女兵,就提拔玉怜做了个千夫长,管理那一营两千多名女兵。
虽然也会有士卒在背后议论什么千夫长千人骑,但经过几次严厉责打之后,军中的气氛算是慢慢沉淀了下来,卫青不是那等不把人当成人看的将军,从前征伐塞外时,驻军之所附近总是会有很多贫女行娼,军士趋之若鹜,他却只觉悲哀,不忍为之,甚至不忍见之。
事实上,卫青已经确定了,这一批女兵应该就是陛下派来给军士消遣的,远在西域,操练辛苦,长久的寂寞容易滋生叛乱,有个发泄的渠道是件好事,但在明确旨意下达之前,卫青还是命人把守女营,禁止男兵出入。
姬越派来的天使名叫秦杉,并不是单为传旨而来,还带着督军的任书,入营之后宣了御旨,就取出自己的任书与卫青过目,笑道:“卑职秦杉,字长宣,往后三年就是将军的属下了,这是卑职的任书。”
卫青还维持着接旨的姿势,看上去有些走神了。
秦杉奇怪地看了看他,忽然见随同接旨的人里有个明显是女兵打扮的人,他虽然没有见过玉怜,但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收敛,转而带上几分锐利,道:“请将军尽快派人捉拿细作,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卫青顿了顿,说道:“谨遵命。”
主将营帐中随同接旨的人多是军中将领,本不该有千夫长在列,但基本上每个将领都会有一两个亲信下属,像是黑猪,他的两个兄弟都是千夫长,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跟在他身边,玉怜虽然是千夫长,但也掌管女营,时不时就会来奏报女营事宜,这次正好在列。
眼见众人都望向她,玉怜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些许惨然之色,却还对卫青笑道:“将军,妾是罪族之女,因父入罪,没入女闾,一生飘零,数年折辱,本以为能够像诸位将军一样用命挣个前程出来,洗刷崔氏一族的罪名,可陛下容不下妾,妾唯有以死明志。将军深恩,只待来世再报!”
说完,她就拔出了腰间的剑,狠了狠心,架在脖颈上,刚要自刎,就被离得最近的黑羊从背后飞踹一脚,剑落地,人向前扑倒,正脸着地。
原本有些凄凉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黑羊几步上前一脚踩在玉怜背上,解了腰带把她的手反绑在后,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黑羊一边绑人一边大声地说道:“这女人是秦人细作!陛下要她当众行刑而死,她还想自己了结,我呸!临死还在挑拨离间,将军和她有什么关系就深恩,还来世再报?”
黑猪先前也觉得这女人怪可怜的,听了自家兄弟的嚷嚷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点头。
卫青原本有些沉郁的心情也被这一脚踹飞了,他看向玉怜,被黑羊制住之后又用布巾堵了嘴,明白自己连最后的作用都起不了,那张芙蓉似的脸上终于狠狠扭曲了起来,眼里带着恨意,见卫青在看她,玉怜别过脸去,咬破了嘴唇,鲜血滴在营帐的地毯上,渗开一片。
营帐中众人经黑羊这一提醒,也觉得玉怜的话茬不对,将军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别说消受个女奴,就连楼兰国中选了好些个美女来送给他,他都没肯要,哪里会和一个细作有什么关系。
一片闹哄哄的声响之中,秦杉一直注意着卫青的举动,见他虽然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太多怜惜之意,又很快定下了行刑时辰,这才重新堆起笑容来。
玉怜很快被当众行刑,因为她在女兵之中的人望颇高,一时很难查清女兵之中有没有被她策反的细作,秦杉认为但凡有嫌疑可以全部处死,卫青拒绝了秦杉的要求,这个时候清查很容易出冤案,造成兵心不稳,他也是久战的将军,知道细作长期无法联络,就会成为废棋,说实在的,哪家军中没几个细作,一旦开战,重要的还是为将者的操作。
除了处理细作,姬越的旨意里还包括正常训练女兵,如有欺辱者一律宫刑后送归原籍,奴军罪加一等,子孙不得改籍,士卒有婚配者不得在楼兰另娶,违者同罪,如今楼兰也是晋国的一部分,楼兰子民也要按晋民算,这是她的原则。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玉怜的事,这几条旨意才是最让卫青感到震惊的,毕竟将士在外,一般情况下要有甜头,如果有战事,好处就更大了,按照军中不成文的惯例,攻破城池之后,是要允许将士在城中抢劫一天的。
但这是由于军中困苦,长久的压榨之下必然要给一条发泄渠道,可是姬越给士卒的待遇并不低,撇去那些武卒不提,奴军的待遇可以说是比武帝朝都要丰厚,改籍的希望在前,军饷月月按时发放,更没有家人的后顾之忧,要做只是每日操练,比起从前在士族手底下做牛做马好了太多。
就像寒门官员容易眼皮子浅,朝公款伸手,而士族占据肥沃良田,垄断商业,富得流油,所以极少贪污一样。
姬越虽然对士族的丰厚身家有一点概念,但她也没想过只是头一批处理了几十家最严重的士族,就清理出整整十年国库的收入,她本来就是不愁钱粮的清平之君,这下可好,直接升级成为大富之君。
士族辛辛苦苦搜刮民脂民膏长达千百年,一朝没入国库,充盈了姬越,亏损了自己,这种舍己为君的精神姬越希望全体士族都有,但基本上所有的士族都希望自己没有。
真正握权的三公九卿安静如鸡,甚至三公之中韩家最快倒戈,不仅将垄断多年的茶叶生意贡献了出来让朝廷专营,还飞快地卖了十好几家贩卖私盐私茶的沿海大族。
不是韩阙骨头比别家士族软一点,而是他认为如今士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要么努力顺应时势,把自己变成陛下的形状,要么折戟沉沙,倒在历史的车轮下,这要怎么选还用人教吗?
反正曹操是不用韩阙教的,在赵家人哭天喊地下搬出了赵家的全部藏书,凭着崽卖爷田不心疼的无私精神,头一个响应社稷号召,赵家子弟眼泪蘸墨,用一张张轻薄的纸张将家族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珍贵藏书抄录下来,由家主带头贡献上去。
魏家主魏灼倒是犹豫了不短的时间,他很清楚自家在陛下的心里地位是有,但绝对到不了不可或缺的程度,眼见另外两家都已经表明立场了,才紧随其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盗童案之后,姬越没有让任何人缓过气,她紧接着任用窦英清查各家士族侵占良田之事,晋国六十二郡共六百多家士族涉案,八千凤翎卫奉旨出京,马蹄所到之处士族惊惶,百姓欢腾,因鲁地前车之鉴,无一地敢反。
姬越对士族缺乏尊重,极少下令士族自裁,大多是闹市行刑,后来就有士族学乖了,在凤翎卫上门前准备好毒酒,一杯下去倒了头,也算是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造成很多凤翎卫携尸归京的失利,凤翎卫渐渐也学乖了,下决心和士族斗智斗勇,时常不带车马,半夜悄悄摸上门抓人。
这就是后世凤翎卫也被称为夜行卫的由来。
自七月始到十月中旬,姬越十四岁生辰前五日,最后的一批二百多名士族在都城曲沃上繁街闹市前车裂,还田于民,收天下藏书入国子监,在后世史书上被称为“士族之变”的里程碑式历史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此役,士族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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